我愤怒地拿出窃听给陈清川打电话。
“又怎么了吗?”
他平淡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我失去了发声的力气。
我挂断了电话,感受着呼啸的冷风刮过胸膛,眼泪晕湿了一张又一张信纸。
外面迟暮的太阳还散发着最后一点挣扎的光芒。
我迟钝地看着门外透进来的光芒。
四十年前那个高扬浪漫至死不渝旗帜的小姑娘似乎站在那儿。
她问我未来的生活热烈吗?
我麻木地想了又想,四十年来,我怎么把自己活成了这个模样。
我收拾好了一切,送走了孙儿一家,沉默地坐在钢琴面前。
这是儿媳以前给孙子买的,后来有了新的这个就放在了我们这儿。
我抬手落下,那种生涩的感觉让我有些胆怯,但我还是磕磕绊绊地上手。
陈清川回来时,我已经可以完整地弹出一整首我年轻时最拿手的曲子。
“你还会弹《致爱丽丝》?”
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诧异地问我。
我笑了笑:
“这么多年我问过你那么多次要不要听我弹琴,你都说对这些俗物不感兴趣,让我也不要去碰。
”
我盯着跃动的黑白琴键,心里异常平静:
“你倒是挺清楚,这是什么曲子。
”
陈清川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不自然。
但很快,他就又找到可以说的话了。
“你忙着练这没用的东西,连饭都不做?”
我转身看着空荡荡的餐厅,又看陈清川皱着眉,眼里满是鄙夷的质问,我突然就笑了。
“是吗?我觉得我喜欢的事做起来可比家务有意义多了。
”
我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纵使老去,但依然留存当年的风采。
就连那几分厌恶和不理解,都于当年如出一辙。
“你搞这个顶什么用吗?管饱吗?能生活吗?”
他看我沉默着,更理直气壮了:
“你就喜欢弄这些文雅的东西,但是山鸡又没法变凤凰。
”
“都一把年龄了,就别在这儿闹笑话了,快去做饭吧!”
我从钢琴前起身,坐到了沙发上:
“你想吃的话就自己去做。
”
“你在闹脾气?”
陈清川诧异地看着我:
“就因为我埋汰你几句?”
我摇了摇头,他更费解了:
“不是,我一直都不喜欢这些文人玩意,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你喜欢文学喜欢浪漫,但是咱们年轻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不懂我也不喜欢。
”
是的,我们相亲第一次见面他就说了,听说我是个才女,但是他是个理工直男不懂浪漫,他会尽量理解我,希望我不要介意。
因此他贬低我的浪漫,忽视我们每个节日,磨灭我的仪式感。
从一开始我告诉自己算了,到最后已经失望的习惯。
我习惯了四十年,陈清川。
我总觉得过日子嘛,总有人得委屈一下,他很忙了,我身为他的妻子总要体谅他,那我委屈一下就算了。
爸妈他们那一辈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女人忍一下,日子就过去了。
这不就是婚姻吗?
可是,他骗了我整整四十年。
我抬头认真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留下了岁月浓重的痕迹,眼里满是不耐,隐隐的怒气呼之欲出。
我突然觉得好累,没一点意思。
“所以,四十年,一百六十封情书,是我写给宋梅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