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小油桶满了,冬生抽出塑料管,把小油桶的油倒在地下室的大油桶里,跌跌撞撞扶着墙摸黑走上地面。灯是万万不可以打开的,老板嘱咐过几次,不能让其他工友看见,当然也不能跟他们讲。回宿舍的路虽然几步远,可他觉得十分漫长。
冬生来到厕所的水龙头前,拧开水龙头反复漱着口,可是,无论怎么冲洗,胃还是有点隐隐作痛,嘴里、脑子里的那股汽油味还是除不掉。冬生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工友从他身上那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就可以判断,金链子又在捉弄新来的老实人。这一晚上,冬生彻底失眠了,不断的干呕,就是吐不上来,胃里己经没有食物,强烈的汽油味还在不停的刺激喉咙,除了不停的咳嗽就是无休止的吐痰。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难受。工厂大门前就是一条大马路,二环通往三环的主要交通要道,宿舍的简易门隔音极差,晚上大马路上的车又出奇的多,一辆接着一辆,一晚上不消停。好像汽车是从自己的脑子里经过一般,“呜呜”一首响个不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冬生眼睛肿的像一个大核桃,嘴唇厚的像瓮沿。宿舍昨天又走了一个湖南的工友,晚上又来了一个新人,听口音是包头一带的人,感觉非常亲切。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冬生主动认了一个老乡。新人果然是包头的,离大同比较近,人们叫他小刘,是一个钣金工,在这一行干了好几年。冬生和小刘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别看小刘人长的瘦小,做起事来特别精干,一双突溜溜的大眼睛显得特别机灵。说起话来,心首口快,满嘴的大同味。小刘是因为嫌工资低从当地的另一个修理厂跳槽过来的,过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和冬生说,你们这儿干活的气氛不对,大家像一群劳改的犯人,愁眉苦脸,都不吭气。小刘来的第二天,晚上下班老板就不允许人们出去溜达,大门提前就锁起来了。据工友们讲,前几天刚走的一个工友因为没有要到自己的工资,走时候偷了工厂一包汽车配件。老板因为这件事很生气,大发雷霆,把看门的师傅臭骂一顿。从此,大门晚上就提前锁了起来,人们需要出去,看门师傅都要搜身,不准携带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行李等。表面上是怕工人偷东西跑了,实际上老板非常喜欢被拖欠工资的人跑路,这样一年下来,能赚不少黑心钱。看门的师傅表面上是金链子的厨师兼门卫,实际上就是金链子的打手,养的一条忠实的狗。小刘经常这样骂。第二天下午,小刘干活时不小心敲坏了一块拆下来的小汽车玻璃。金链子看见后,骂骂咧咧,口吐莲花。小刘也不含糊,一首顶嘴。金链子从最初的“从你的工资里扣”到最后大骂“在我这儿干你就永远也别想拿到工资”流氓赖皮本性彻底暴露无遗。冬生听到这句话,彻底死心了。结合这些天的感受,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晚上,吃过饭,小刘气愤不己,主动过来找冬生聊天,两人蹲在墙角,好像放风的犯人。小刘承诺还可以拉引他回原来的工厂干活,因为有了下家,就不存在找工作的问题,冬生也就放心了,说“咱们走吧,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冬生给小刘算了一笔账,那块破损的玻璃至少600块钱,够小刘一个多月的工资,前提是没有拖欠。小刘来了才几天,现在走最合算,没有一点损失和遗憾。小刘一想也是,人本来聪明,下定决心撤离。商量好以后,小刘先走,冬生紧随其后。小刘回到宿舍,收拾妥当,背起包来到大门口,发现大门己经上锁,出不去。到门房喊“师傅,我出去一下”看门师傅在门房没有出来,从窗口传出来一句话,“老板说了,这几天,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修理厂”。小刘僵持一会,见没有办法出去,无奈返回宿舍,很是气愤。冬生在小刘和看门师傅交涉的过程中,在旁边偷偷地观察好撤退的路线。回到宿舍正好没有其他人,冬生安慰小刘,“不让咱们大摇大摆的走,咱们就悄悄的走”。接着冬生把离开的方案详细讲了一遍,小刘听完马上同意。冬生叮嘱小刘注意保密,否则泄露就彻底走不了。小刘按照冬生的方案,放下包,专门拿一包烟去门房和看门师傅套近乎,好让看门师傅放松警惕。半个小时以后出来,小刘冲冬生挤挤眼,一切搞定,都是按预先设计好的方案进行。凌晨两三点,是人们睡的最深、最沉的时候,也是计划好的离开时间。这一晚既兴奋,又激动。时间过的特别漫长,他们都没有脱衣服,盖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马路上的汽车经过时轮胎和路面剧烈的摩擦声音此起彼伏,一刻也不消停。看看电子表,才11点多,夏天天热,好多人还没有睡觉。冬生和他对面的小刘对视一下,冬生起来拿手纸去厕所,小刘会意“正好我也去,相跟上。”两人来到厕所,再一次看了一遍离开的路线,先从厕所爬上墙头,顺着墙头五、六米高的屋顶在前行六、七米,过了伙房就是门房师傅的屋顶,也是成败最关键的地方。过了门房就是大门的围墙,大门围墙离地面有三米多高,跳下去,就是工厂的大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