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圣驾
翌日,阳光依旧明媚,夏侯明月依靠在窗口出神的望着窗外。她不记得昨日是如何度过的,离殇离去时候阴鸷的眼神如梦魇般出现在她的梦中,一夜未眠。
屋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转头望去,香菱气喘吁吁的跑入殿内,抚着胸口道:“太子妃,殿下请您过去,皇上即将摆驾太子宫。”
明月猛然一顿,她从未见过皇上,如今来了太子宫,自然要太子与太子妃一同相迎,更何况他们如今大婚不过几日,想来也是应该。
“既然皇上要来,自然不能怠慢,我换身衣裳,你且在殿外等我。”对于香菱,明月从来不摆任何架子,这太子宫中,若说是否有人真心待她,那便只有香菱一人。
一身鹅黄色衣衫,明月并未上任何妆容,香菱见到时原想说些什么,然夏侯明月的素颜都是这般明艳,她终是闭上嘴巴默默的跟在身后。
正殿内,离殇坐在上座之上,手里一把折扇轻轻摇曳,看到夏侯明月的时候眼神淡漠,只轻轻一瞥就又转过头去。
夏侯明月却感觉到不对劲,她小心的打量着离殇,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竟比平时更加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难道是摄魂草的毒素并未清除干净吗。她下意识的想开口询问,但在看到他冷漠的表情后硬是抑制住了自己。
离殇不动声色的看着门口的那一抹鹅黄色。他还记得昨日,她为自己解毒,他确是失去了理智,直到醒来看到那一点的落红,这才清醒过来。是悔意还是恨意,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当时的情感有多复杂。然而夏侯明雪,他从今日开始却是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步。
“皇上驾到——”正在出神之际,宫外传来尖细而狭长的声音,夏侯明月转身望去,一架龙辇已停在门口。
炫目的明黄色身影缓缓走下马车,离殇已到了明月身边,然而只一瞬间,他就仿佛异常憔悴,没有一点精神,她眼里的疑惑被他突来的一瞥止了下去。
“儿臣参见父皇。”离殇的声音不再是明日里的爽朗,听上去当真像是病了已久的人。
夏侯明月跟着离殇欠身行礼,难道这便是他给世人的模样吗,只有在太子宫内,他才是真正的自己,出了太子宫,他就是世人眼中患有重疾的可怜太子。
夏侯明月忽然一个哆嗦,她感到凛冽的寒风贯穿自己的身体。这宫里的阴谋和诡计太过可怕了,而离殇,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何要摆出这样一幅模样去欺骗他人,甚至是自己的父皇,那九五之尊的帝王。
2、疑云
夏侯明月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帝王,大概是和她爹爹差不多的年纪,看上去依旧老当益壮,他一脸慈祥的看着离殇,这个时候,他才不是那高坐之上的皇帝,而只是一个父亲。
“近来身体可好?”有些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的身子已经好上许多。”离殇憔悴无力,让人心生怜悯。
元帝这才将目光移至夏侯明月,“这便是夏侯家的女儿吧,果真是与其他女子不同。右相好福气。”
明月娇笑低头,看似不好意思,实则心里已冷笑数声。她所谓的爹爹,到如今都未曾来看过自己一眼,自己当初代替夏侯明雪进宫,怕是正合了他的意。
“多谢皇上夸奖。”
元帝满意的看了看她便将离殇唤至书房,房外侍卫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明月徘徊在书房外的院落内,寒风簇簇,她在心里暗暗叫苦,若是这个时候擅自离去,那个看上去慈祥的皇帝不知道会不会治她的罪呢。
冬日的寒风里,忽然又下起了片片的雪花,夏侯明月记得她进太子宫那日也是下着雪的。伸手,白雪在掌心之内化为一滩冷水,她的小手已经冻的通红。
“太子妃,您去殿内等着吧,天寒,小心着了凉。”香菱走过来细声劝慰。
明月摇了摇头,“殿下进去的时候着我在这里等候,我若是进殿去等,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不是自找麻烦吗。”
“可是……”
“香菱,你且回去,我再多等片刻。”明月打断她,固执的等候在院落内。
“这些年来,只有您是真心对待太子殿下的。”香菱的声音被淹没在冷风之中,夏侯明月只是轻轻一笑,将她推搡至了远处。
真心对待吗。她手心里已是一片冰冷,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至少如今,离殇不敢将她怎样,也算是因祸得福,暂时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身后吱呀一声,门终是被打开,元帝与离殇一同从里面走出,离殇的目光在触到夏侯明月的时候有一瞬讶然,可很快又淹没了下去。
“儿臣恭送父皇圣驾。”离殇拱手道。
元帝无奈,别有深意看了明月一眼,在公公的搀扶下走出宫外。
“你倒是听话,让你等着你便等着。快些回去换身衣裳。”离殇一脸阴鸷,又恢复了夏侯明月熟悉的神情,她猜的果然没错,离殇在宫内与宫外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孤疑地转身,明月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异样,很多的疑问,却没有人能够替她解答。
3、来客
夜色渐渐降临,离殇从元帝离开之后便一直呆在书房不曾出来。夏侯明月也曾去过几次,可是却不敢进去打扰。她在殿外远远的看着离殇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一叠叠的书信立于案上,他似乎很忙,可是夏侯明月看不透他。
叹了口气,院落内的树枝上已经被积雪压弯,她没有想到下午的雪竟这样汹涌。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月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然在看到殿内人时,笑容凝固在脸颊上,她感觉自己微微抽搐。
屋内的男子,一身锦服,发丝被朝冠一丝不苟的挽起,脸上的神情与离殇是那般相似,他俊美的脸上泛着点点的笑意,夏侯明月看得出来,那样的笑容,定然不会是有什么好事。
视线看向自己身边的香菱,香菱低头回答:“太子妃,这是贤王殿下,方才您不在,香菱就自作主张让殿下在房内等候。”
夏侯明月眼里的精明一闪而逝,香菱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男子等候在自己的殿内,这贤王看来着实不简单。
“明雪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找明雪所为何事?”明月行了行礼,脸上却有三分冷意。
贤王离洛,乃是嬴朝三皇子,当今王皇后所出,元帝虽极为宠爱,却远远不及对太子的重视。
“太子妃不必多礼,既是已经嫁入了太子宫,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贤王离洛看似一脸和煦,眼底却连半分笑意也无。
夏侯明月淡淡一笑,敛眉看着离洛。这个男子比离殇明媚许多,但也是个不可小看的人物,帝位之争,从来都是不管亲情的。
贤王站在原地,负手而立,“只是本王有些不明白,为何太子妃与太子大婚多日,非要到无计可施的时候才……”他话中意有所指,深沉的眼神里是夏侯明月看不懂的黑暗。
她轻笑,“太子殿下尊重于我,不愿勉强明雪做明雪不愿意之事,明雪自然也要为殿下分担一些,这才是夫妻情感,王爷认为呢。”
贤王走近夏侯明月,森冷之气贯穿全身,“太子妃可是愿意与本王做个交易?”
她感到一股凉意从背后慢慢升起,他眼里的自信灼伤她的双眼。他为何会这样肯定,她就会答应。
笑容渐渐蔓延,黑暗之中夏侯明月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
“王爷倒是说说什么样的交易这样看的起明雪。”
贤王惊讶于她的爽直,不禁愕然,而后笑道:“一命换一命的游戏,太子妃觉得如何?”
夏侯明月眼里孤疑,看他不语。
“你和太子,其中一人死去,另一个人都活不了,但是本王却有那个能力保你不死,只要你听本王的话。”贤王看似十分自信,完全笃定的模样。
出乎意料,夏侯明月却是摇了摇头,“王爷太看得起我了,朝纲斗争,明雪无意掺和,也掺和不起。”她断然拒绝,但是只要贤王说的话能够被离殇听到,便已经是达到了她的目的。
贤王眼眸微眯,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太子妃不用这样急着回答本王,什么时候想通了便着人告诉本王一声。”他后退一步,警告的眼神里满是杀意,“但是如若让第三人知道本王今日与你所说内容,太子妃就自求多福罢。”说完,他转身,一瞬消失在黑暗之中。
4、同寝
明月当做无事一般走进屋内,在暖炉边站定往自己手心呵气。香菱站在门口不敢说话,她小心翼翼看着明月的神色。
“香菱不必这样害怕,你并无做错什么,他是王爷,自然不是你能够阻拦的。”夏侯明月不忍看她这样,笑着开口。
香菱像是松了口气,“香菱以为太子妃不说话时在怪罪香菱了。王爷一来便说要找太子妃,奴婢让王爷去正殿等候,王爷却执意不肯,这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夏侯明月不用抬头也知道定是离殇来了。香菱每次话说一半就止住声音的时候,定然是他出现了,她已经见怪不怪。
离殇在门外,该是已经听到了全部吧。
“我今日留宿在此。”离殇话一出口,让在场的两个女子露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香菱是惊喜并且带着些兴奋,而明月,心里猛地一颤,虽然与离殇曾经也同枕而眠过,然而却是在他并不清醒的时候,如今他这般冷静,她忽然觉得害怕。
离殇走近夏侯明月,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冰冷的脸蛋上。他静下心来看着怀中女子,明眸善睐,朱唇轻启,水眸犹如暗夜里的星辰,明亮而皎洁。他从前怎么不曾发现,他的太子妃,竟然也是这般美丽动人。
夏侯明月的整个心仿佛提到了嗓子口,此刻她不能动弹半分,强压下想推开离殇的冲动,她扯动着嘴唇微微笑道:“明雪这里夜半有些寒冷,殿下还是回寝宫就寝吧,若是着了凉那便是明雪的不是了。”
“爱妃是在数落我没有照顾好你吗。”他邪魅的笑容漾开来。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她低垂下眼睑,睫毛轻颤。
离殇知道她在紧张,这样一个女子,看似冰清玉洁,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恐怕也知道的不多吧。弯下腰,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入床榻。
夏侯明月下意识的往里钻去,然而离殇已经率先一步躺入床榻,一个伸手就将她紧紧的禁锢在自己怀中。淡淡的清香沁入离殇的鼻尖,他看着她满意的一笑,闭上眼与她同塌而眠。
夏侯明月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她感到全身酸痛不已。这个男人,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突然又要接近她,难道是听到了贤王的话,怕她投奔贤王才……“太子妃似乎很喜欢胡思乱想。”离殇的声音忽而响起。
夏侯明月猛地夏了一条,她抬眸望去,原本紧闭着的双眸如今已经睁开,离殇漆黑的瞳孔看不出半分情感。她在他澄澈的双眸里看到自己有些苍白的容颜。
忽然翻身,离殇将夏侯明月紧紧压在身下,他漆黑的双眸中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夏侯明月的心有一瞬间的停止心跳。
“我是该叫爱妃明雪,还是明月呢。”离殇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传来,震的夏侯明月双眼不敢置信的放大。
简单的话,却让夏侯明月几乎绝望,她不敢去看离殇的双眼,这个男子阴鸷的让人无法猜透,她不知道他是何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可是,她已经开始预想离殇可能会给她的惩罚了。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夏侯明月紧闭的双眸终是开启,她小心的望着自己面前徒然放大的俊朗面孔。
离殇戏谑的笑意刺痛她的眼睛,他翻身平躺在她身边,“我以为爱妃有多大的能耐,只这一句话便让你这样害怕了?”
夏侯明月渐渐反应过来,难道,他是在试探她,而她居然也中了他的计。她方才的反应,已经等于默认。摇了摇牙,她转身看着离殇。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明月。”
紧张的气氛回荡在床榻之间,离殇却许久都没有回应。夏侯明月的手紧紧的抓着锦被,终是在离殇的沉默下慢慢闭上眼睛。
在即将入眠时,夏侯明月只依稀听到离殇淡淡的声音响彻在自己的耳边,温温的带着些许的湿意,“明雪便是明月,明月便是明雪。”
她的嘴角下意识的泛起笑容,终是安心入眠。这是她进了太子宫后睡的最为舒心的一次,没有梦魇,也没有担忧。
夜间漫长,离殇望着身边的女子怔怔的出神。该相信她,还是该像对待其他女子一样对待她?手不自觉的抚上她微凉的脸蛋,柔软的触意让他的心异常平静。
他将她拉近自己,唇角带着笑意,渐渐睡去。
5、失意
明月醒来时离殇已经不在身边,旁边的位置还是温热的,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片刻的失神,她好像听到离殇说明月就是明雪,那是梦境还是真实存在的?
香菱手中拿着衣物笑望着她,走到她身边伺候她梳洗。夏侯明月看了看窗外,已是艳阳高照。
“为何没有唤醒我?”她蹙眉。
“殿下临走前吩咐奴婢们不能叫醒您,奴婢哪敢违抗殿下的吩咐。”香菱眼里的笑意更深,夏侯明月看到她的真诚,她不知道香菱为何那样希望她和离殇好,轻低垂下头,她不敢再看香菱的眼睛。
路过书房时,意外的看到了好几日未曾见到的容慕熙,容慕熙也看到了夏侯明月,朝她点头示意。她看到离殇瞬间变得不悦的眼神,忙低头将手中的香茶送入。
离殇执起茶杯对着容慕熙说道:“你真该品尝一下明雪的手艺,泡茶的本事当真厉害。”
容慕熙的眼里闪过一丝伢然,他看了看夏侯明月,和突然转变神态的离殇,不禁失笑,“能品到太子妃亲手泡的茶,容某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夏侯明月浑身的不自在,她不知道离殇心里到底在打什么注意,她有一种被人掌控在手中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分外的不舒坦。
“想来殿下跟容公子定然还有要事相商,臣妾且先告退了。”
离殇挥了挥手,夏侯明月欠身退下。容慕熙的目光不离她,他满是疑惑,却不能问出口。
书房内一瞬间沉默下来,离殇手执白玉茶杯怔怔的出神,上面温热的触感让他如星子般的明眸变得柔和许多。容慕熙看着他的神情,不用问也知道是发生了何事,笑意泛起,带着点点苦涩。
刚刚踏出书房的明月却忽然被香菱叫唤的止住了脚步,她循声望去,太子宫外已经准备好了辇车,香菱走近说道:“太子妃难道忘了今日要前去凤临宫拜见皇后娘娘的吗。”
经香菱提醒,夏侯明月的脑中慢慢的想起,似乎是前两天就有凤临宫的宫女前来传话说是今日皇后邀请她进宫闲聊。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将这样大的事情忘记了,若不是香菱提醒,她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6、废妃
踏上车辇,夏侯明月依靠在软榻之上,感到片刻轻松。她明白皇宫是个步步惊心的地方,但没想到一个太子宫就已让她这样费神,日后的日子怕是要更不好过了。
车辇行驶在平静的小路之上,一路平稳。夏侯明月闭上眼睛打算小憩片刻,忽然一个急停,让她的身子猛然向前倾去,若不是及时抓住窗棂,她怕是要被摔出车辇去了。
“怎么回事?”她掀开帘子问外面的香菱。
香菱一脸惊魂未定,她的脸色煞白,转头对夏侯明月说道:“让太子妃受惊了,一个嬷嬷,没有看清路,冲了过来,这才……”
夏侯明月循着香菱的视线望去,果然有一个老者站在车辇面前,脸色苍白如纸。她衣衫单薄,怀抱着破旧不堪的棉絮,一脸的害怕。
夏侯明月的心忽的一紧,只见那个老者慌忙跪下来磕头道:“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太子妃饶命。”
“嬷嬷不必如此惊慌,既不是故意的,此事也就作罢,嬷嬷回去吧。”她笑着挥手,那老嬷嬷怔神,而后如梦初醒一般马上转身消失在杂草丛生的宫殿之内。
夏侯明月这才发现车辇旁边的宫殿,废旧不堪,墙上墙漆皆是脱落下来,殿前杂草丛生,像是已经很久不曾住人一般。然那个嬷嬷却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她忍不住问面前的香菱,“这是什么地方?”
香菱目光闪烁,支支吾吾的开口,“回太子妃,这是宫内的禁地,您最好不要问,不知道便是最好的。”
锐利的目光扫向香菱,香菱微一哆嗦,“太子妃若想要知道,允许香菱进车内再慢慢告诉您。”在外面耳目众多,若是一个不谨慎被人抓去了把柄,当真是不好交代。
夏侯明月一个侧身,自己进了车内,香菱紧随其后在她身边坐定,“这个禁地,就是宫中的废宫,在宫里是没有人敢提及的,娘娘日后在宫中千万要小心说话。”
夏侯明月并不接话,等待着香菱的下文,而香菱居然也跟着沉默了。
“里面如今,可有住人?”她明明是看着那个嬷嬷往那个方向去的。
“里面,还住着当年被皇上废弃的齐妃娘娘,听说貌美如花,只可惜……”香菱摇了摇头,并没有将刚才的话继续下去。
凤临宫近在眼前,香菱利索的爬出车外,寒风从帘子掀开处灌了进来,夏侯明月哆嗦起来,她闭起眼睛想着香菱方才的话语。这宫中的女子,个个都是可怜之人。
7、纷议
直到进入凤临宫,夏侯明月的依然想着刚才的老嬷嬷,她神情有些恍惚,微凉的冷风吹散她的额发,她在香菱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对上朱甍碧瓦的华丽宫殿。
王皇后和几个妃嫔早已在里面等候,当然还包括上次见到的贤王妃与墨王妃。
“明雪来了,”王皇后抬手招呼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又说道:“来明雪,坐到本宫身边来。”
明月知道能坐到皇后身边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是太过耀眼恐怕又会惹来嫉妒,她左右徘徊之间,不知何时身边多出一个女子推了推她,“母后让姐姐上去,姐姐就上去吧。”
夏侯明月对着她笑了笑,再推脱就显得有些做作了,她也不再客气,踏上台阶在王皇后身边坐下。
她这才看清刚才推搡着自己的女子,眉眼清丽,五官细致,秀美的轮廓和离殇倒是有几分相似。
“明雪还不认识锦洛吧,她是离殇的亲妹妹,按理说也该唤你声大嫂。”王皇后似乎是看出了夏侯明月的孤疑,笑着开口解释。
“母后,太子哥哥每次都将嫂子藏起来不让人见着,这可是我第一次看着嫂子呢,果真月貌花容,占尽风流。”名唤锦洛的女子轻声笑了起来。
夏侯明月朝锦洛回以微笑,便略为低下头去,抿嘴不语。
大殿内一团和气,其乐融融。锦洛的性子和离殇截然不同,她活泼开朗,虽贵为公主,却极为娇憨单纯,惹得大家笑语不断。明月本是性格极为冷僻的人,也渐渐被她感染,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忽的,王皇后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听上去像是无意,可是明月却觉得这才是今日将她招入宫中的真正目的。
“明雪,今日太子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夏侯明月微微一震,抬眸轻笑道:“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了,殿下的身子一直都是那样,总也不见起色,真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回答,应该才是映衬着离殇在外面的形象吧。
王皇后斜睨了她一眼,“本宫听闻那日在贤王府太子喝醉才回府中,可有此事?”
“回皇后娘娘的话,那日许是殿下有些高兴,这才多喝了一些……”
“明雪啊,太子可是未来的帝王,他的身体牵扯着天下的黎明百姓,若是有一个闪失,毁掉的可是整个太子宫。”王皇后意有所指,眼中的清冷带着淡淡的忧虑。
夏侯明月自然知道王皇后想说什么,她低头乖巧的回答:“明雪自然知道,太子乃是明雪的夫君,明雪定会全力照顾太子。”
“如此甚好。”
片刻之后王皇后终是起身,正想朝内殿的方向走去,一个太监跑了进来,对着王皇后行礼道:“娘娘,皇上在御花园有请。”
夏侯明月瞥到王皇后的身子轻轻一颤,她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然而却是露出淡淡的笑意。她挥了挥衣袖对着大殿之上的妃嫔们说道:“皇上召唤本宫,本宫不去不行,你们且自便。”从容大方,果真是有母仪天下的大家风范。
女眷们便都站了起来,对着王皇后恭敬的行礼,“臣妾等恭送皇后娘娘。”
王皇后傲然转身,消失在凤临宫的回廊之内。
依旧站在高坐之上的明月,此时也起身对着众妃子道:“太子这些日子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明雪实在有些不放心,这就不多加逗留了,改日有机会明雪再和姐姐们话家常。”
还是贤王妃第一个站起来开口说话,“太子妃贵为东宫之首,日日这般繁忙也是应该,臣妾们怎么也不敢将您留在这凤临宫中啊。”
她话里的挑衅和咄咄逼人夏侯明月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她淡淡的一笑,“既是如此,明雪先告辞了。”
出得凤临宫,她分明听到身后传来不屑的声响,“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太子妃罢了,想来也神气不了多少时日了。”
一路上夏侯明月沉默不语,她柳眉纠结在一起,心中的怪异不自觉的升起。她想查明自己的身世,可是竟无从下手,这皇宫如此之大,她只有一块玉佩在手,当真是连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8、诡异
太子宫安静如常,夏侯明月早已习惯,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在经过书房的时候不自觉的停顿了下来。如若没有特殊的事情,离殇每日都是在此度过的,他仿佛是极爱看书,日日都翻看着各式各样的书籍。
可是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问问他,究竟他在打着什么主意。是不是在那个所谓的大计里,她也是其中的牺牲者呢。
摇了摇头,她暗自嘲笑自己的多情,想的这么多又有何用,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脚步还没提起,却已生生的停顿在空气之中,面前身着白色锦服的容慕熙,一双眼眸清亮的盯着夏侯明月,好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
她轻笑开口,“容公子又来找殿下吗?”
容慕熙摇了摇头,“我是来找你的,明月。”
夏侯明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笑起来总是能够让她出神,一直以来,她就极爱他的笑容,仿佛阳光一般照进她阴霾的心间。很多个日夜,当她难受如斯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他的笑容来,温暖而美好。
“容公子找我,是有何要事?”夏侯明月将视线移向别处,淡淡地开口。
容慕熙轻轻一笑,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夏侯明月忽然的怔神,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阳光明媚下的断桥之上,那个笑靥如花的男子温柔地问她,“你叫明月,是吗?”
可是一切都已经变成了另一番光景,所以就连夏侯明月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心里,是否还想念着面前这个温润的男子。
夏侯明月跟着容慕熙去到了莲花池边,她坐到青石凳上,双眼有些无神的看着一片的澄澈湖面。
容慕熙身上淡雅的书香之气传来,让夏侯明月开始慢慢沉沦。从前,她最爱的就是他身上淡淡的书香味,就算他不知道,她也总是将这个小小的秘密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明明离的很近,却只能相互遥望。
“明月,太子的身子,从很早以前就落下了病根,日后,你定要小心观察着他,每月一次,必然会发作,那个时候你便离他远远的,否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容慕熙的眼里满是关切,他看着夏侯明月,一脸坦诚。
“太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夏侯明月终是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她对着容慕熙的视线,让他不容忽视。
容慕熙却适时的避开了夏侯明月探寻的视线,他转过头去,眉心纠结。
“明月,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你只要记住,只要你好生配合太子殿下,他定然不会把你怎样。”
轻笑一声,夏侯明月脸上满是不屑,“明月可以认为容公子这是在威胁明月吗?”
容慕熙却是不甚在意的笑看着她,“明月若认为是,那便是吧。”
明月的心忽然一痛。没有人可以告诉她为什么,容慕熙不愿意,就连香菱看起来都是极为不简单,只有她,像一个傻瓜一般,被蒙在鼓里,所以有时候当她被人利用的时候也是不自知的。
夏侯明月起身,不再看容慕熙,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厢房。这个太子宫到处透露着阴森和诡异,一步错,步步错,她要活着,就必须比他人更加绝然。
冷风吹过,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襟,香菱走进来看到的便是夏侯明月甚是寂寥的模样,轻叹一口气,她拿起一件披风披至夏侯明月的身上。
“太子妃,天冷,小心着凉了。”
夏侯明月微微一笑,心里却阵阵凉意。表面看去对自己这样好的人,背地里却在做着她不知道的事情,香菱即使看上去再怎么无害,夏侯明月也不相信,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而已。因为丫鬟,从来不会像她这般聪慧。
9、惊魂
夜里,凉风习习,夏侯明月靠在窗口暗自怔神,这个太子宫也太过诡异了些,容慕熙竟也那般的跑来警告她,实在让她想不通。
香菱也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整夜未曾出现,她轻叹了口气,打算就此回去。然而一转身,就撞入了一堵冰冷的人墙,离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她身后,她暗自怪自己这般入神,竟连后面来了人都不自知。
笑了笑,明月欠身行礼,却被离殇一把扣住纤腰。
“明月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竟然连我来了都未曾察觉。”他戏谑的眼神来回打量着她。
夏侯明月低头一敛,“臣妾只是……只是有些想家了。”
离殇抚了抚她的长发,“想家?太子宫让你这般不满意?”
夏侯明月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很想知道他的内心,有时阴霾有时温柔,这样的男子,当真是让她猜不透也把握不了。
心渐渐的迷失起来,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和着薄荷清香,让人心生安宁。
“殿下究竟得了何种疾病,要这般小心谨慎的服药。”终究,她还是抵挡不住心里的疑惑,不觉中脱口而出。
没想到原本笑着的离殇,瞬间就停住了笑容,他的神情渐渐变的复杂起来,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转身躺在了塌上。
今日,他又要留宿在这里吗。
夏侯明月在黑暗中看着离殇的脸庞,虽然不真切,她还是能感觉的到他是清醒着的。离殇,这个男人似乎有太多的悲伤无处发泄,所以积压起来,让自己变的如此阴鸷。
忽然,后脑勺被人用力握住,夏侯明月还来不及惊呼出声,离殇冰冷的双唇已经覆上她的,带着近乎毁灭一切的霸势,让她没有一点招架能力。
从来没有这般与一个男子亲吻,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吗。
凌乱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然而,所有的热情也抵不过刀剑的冰冷。
一瞬间,几乎快的让人无从反应,冰冷的短剑从窗外袭来。
离殇抱着夏侯明月的身子滚落到地上,明月的心狂跳不已,那把明晃晃的刀就那样在她眼前掠过。
“不用怕。”离殇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揽着的手紧了紧,他带着夏侯明月移至门边。
外面月光如华,泛着点点的肃杀之意。门被人哐当一声暴力的踢开,几个黑衣人迅即闪入,笔直的朝床塌走去。一剑刺下,夏侯明月身子微微颤抖,要不是离殇,她怕是再也见不到明日的阳光了。
离殇揽着她快速蹿出门外,这是夏侯明月第一次见识到他的轻功,这个被外人看来病怏怏的太子,原来有太多深藏不露的东西。后面的黑衣人追了上来,一时间整个太子宫已是灯火通明,明晃晃的火把照亮夏侯明月此时惨白的脸,离殇便那么搂着她,阴霾的双眼冷冷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黑衣人。
打斗声四起,人群之中夏侯明月看到黑衣缠身的刺客瞥来的别有深意的一眼,她微微一顿,不明白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而离殇始终都没有离开她半步。
她低下头不忍看这样血腥的画面,离殇的怀抱虽然不温暖,但却十分安全,这一刻这个男子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他那一句不用怕,在多年以后也时常会萦绕在她心里,成为她活下去的勇气。
不过是片刻功夫,打斗之声徒然停止,她终于看向被围在人群之中的黑衣人,却已经是一具具尸体。离殇对着面前的侍卫冷声问道:“没有活口?”
“回殿下,这些都是死士,一看没有了逃跑的机会就全部自尽了。”
“嗯。”离殇淡淡的应了一声,“把容慕熙找来。”
“是。”
夏侯明月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她想不出为何会有人想要杀她,还是那些人只是找错了地方。离殇站在窗口暗自沉思,从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夏侯明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时此刻她几乎觉得自己没有了思考的本能。
就在沉默的窒息要包围住她的时候,白色身影终是出现在了寝宫外,容慕熙显然是被惊醒过来的,因为他一丝不苟的发丝现在看上去有些凌乱。
“怎么了,我听说宫内出现刺客?”他直接走到离殇面前问道。
离殇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到了夏侯明月身上,“目标是她。”
容慕熙轻轻一颤,他的眼中扫过疑惑,“怎么会是太子妃?”随即又恍然大悟,睁大眼睛盯着离殇。
“因为他们近不了我的身,所以就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杀了她和杀了我是一样的结果。”离殇将容慕熙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眼神逐渐黯淡。
殿内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夏侯明月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她进宫来只是为了找出自己的身世,从来无意踏入他们的争斗,如今居然也不可避免,甚至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
离殇走到夏侯明月面前,抚上她冰凉的额头,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笑容。
“你进去休息一会。”
夏侯明月乖乖听话,她起身朝内殿走去,眼角,却已是迷雾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