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危机
阳光从窗外洒向内殿,夏侯明月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香菱候在她身旁,看到她转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夏侯明月没想到自己昨日竟然睡的这般塌实,原以为经过那番折腾心里定然是波涛汹涌的。
“殿下呢?”
“殿下在处理昨日的事情,太子妃先起来用膳吧。”香菱很懂得如何体贴人,夏侯明月还未完全起身她已是拿了衣服披在她身上。
夏侯明月不着边际的笑了笑,她起身走至桌案边,看着一桌的山珍海味索然无味。
“香菱,我想喝小米粥。”她轻声对身边的女子说道。
香菱面带微笑,应声说好,转身就离开了内殿。夏侯明月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心里怅然若失。
香菱,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与其他女子的不同,还有你每次看着离殇时候的忧郁眼神。
香菱刚出去,离殇就走了进来,他看到夏侯明月微微一笑,在她身边坐下轻声说道:“你今日看上去气色极好。”
夏侯明月低垂下头,“还要感谢殿下准备的安神檀香才是。”
离殇不置可否,他的眼里流露出欣赏的光芒,唇边的笑意也更深了些。
“你果真是与其他女子不同。”他笑了笑,看了眼桌上动都没动过的碗筷敛了敛眉。“不合口味?”
夏侯明月摇了摇头,“只是忽然想吃些清淡的。”
离殇点了点头,清冷的目光中居然泛起了丝丝的暖意。夏侯明月也不知道为什么,离殇会忽然对自己改变态度,虽然还是那样冷漠,却明显的要柔和许多。也许,是因为自己与他命运相连吗,还是因为有其他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呢。
夏侯明月发现,只要是她与离殇独处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沉默,漫长而窒息。香菱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化解了她的尴尬和漫长的沉默。香菱看到离殇微微一怔,然后装做没事一般将粥放到了夏侯明月面前。
“太子妃,您要的粥。”
夏侯明月点了点头,伸手无意识的搅拌着,此刻的心情有些纠结,她想知道很多,可是她什么都不能问。
“以后给太子妃准备食物的时候要面面俱到。”离殇开口对着香菱说道,然视线却是停留在夏侯明月身上的。
“是,奴婢知道了。”香菱乖巧答应,悄然退下。
冬日的阳光洒满整个太子宫,夏侯明月倚靠在树阴下。冷风吹来,她敛了敛身上的衣襟,香菱便那样站在远处,看着树阴下那个如风的女子。
离殇在午膳的时候去看过夏侯明月后就出了太子宫,不知去了何处。夏侯明月原是想歇息片刻了,然贤王妃的到访却打乱了她的阵脚。夏侯明月在宫中见过几次,可是从来没有认真的审视过她,如今仔细一看,倒也是个美人。
“臣妾参见太子妃。”她恭敬有礼,文质彬彬。
夏侯明月微微挥了挥衣袖,“贤王妃不必如此多礼,我初入宫,没那么多规矩。”
贤王妃欣然一笑,她走近夏侯明月,讨好般的笑道:“臣妾听闻昨日太子宫遇刺,特来看看太子妃如何,现在看来平安无事,臣妾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夏侯明月轻轻冷笑,恐怕是看到她平安无事,失望了吧。然她却是淡然一笑,“多谢王妃关心了,太子宫能人众多,我怎会出事,倒是那些刺客,若是被抓住,恐怕没有好的下场。”
贤王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窒,她小心的看了看夏侯明月,而后仿若不动声色的问道:“可是有什么线索,到时候若是我家王爷能帮的上忙,定然是全力相助。”
“线索倒是没有,只是那刺客临死前倒是说出了一个字,好象是三,就没了气了,所以到现在殿下都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夏侯明月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贤王妃的脸色,果然她开始变的不自在起来,脸色也渐渐的苍白。
她不再说话,夏侯明月也是懒得搭理,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树阴底下,各怀心思。仿佛是过了许久,直到香菱走上前,轻轻对着贤王妃说道:“王妃,太子妃近日身子不好,殿下特意交代过要娘娘好生歇息,您看……”很明显的逐客令,香菱果然不是一般的丫鬟。
贤王妃岂是那种不懂得看脸色的人,她忙退到一边行礼道:“也是,打扰了太子妃休息,是臣妾想的不周到了,臣妾改日再来拜访。”
夏侯明月在香菱的颜色暗示下跟着她踏入内殿,其实哪里有什么刺客在死前说出三这个字的事情呢,她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试探一下贤王妃罢了,只是没想到当真是试了出来。这宫中的人太过可怕和冷血,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连亲情都可以不顾。
斜躺在贵妃椅上,夏侯明月却是怎么都闭不上眼睛,只要一闭上,昨夜的画面就会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不敢想象,若不是离殇,现在的她是不是早已经只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短剑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床棱,夏侯明月甚至来不及回避,香菱已是跑了进来,夏侯明月看着香菱,眼中越渐的奇怪起来。为何这些日子,总是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是自从替离殇解了那摄魂草以后,她就开始不再安全,难道竟是有这么多人想要出去离殇,而并非只有贤王一人吗。
香菱从床棱上取下短剑,她孤疑的看了看,什么都没有,难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发现什么了?”夏侯明月看着香菱凝重的神色不由开口问道。
香菱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殿内一下子又陷入了安静,什么都没有,又为何会有短剑出现,定然是有它的缘由的。
“该不会是,在警告我吧。”她不由低声喃喃开口。
“太子妃方才同贤王妃说了什么?”
夏侯明月轻轻一笑,“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太子妃日后同贤王府的人说话一定要小心谨慎,贤王在朝中势力日渐增大,我们目前还不能惹。”香菱对着夏侯明月正色道。
夏侯明月点了点头,然而脸色却是渐渐的苍白起来,头开始慢慢的晕眩,到最后她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晕厥过去。
2、转变
夏侯明月就那样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期间离殇进去看过几次,见她并未醒转,便又悄然离开。离殇的心总是忍不住的慌张起来,到底是什么人,总是想要三番五次的伤害夏侯明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命系在她的身上,还是有其他的目的呢。
夜半三更的时候香菱终是慌慌张张的跑到书房告诉离殇夏侯明月醒了,他纠结着的眉心倏地舒展开来,起身慌忙前去看她。
床榻之上,夏侯明月的脸色依然苍白,离殇的心蓦然一疼,他上前轻轻扶她坐起,拂去她额间的碎发笑了笑。
夏侯明月的眼眸黯淡无光,她看着离殇,却无话可说。这个男人,对自己从来都是冷漠无比,可是此时,他的眼里却流露出来这样的关心,他不该是冷漠无情的吗,难道也会为了担心一个人而彻夜不眠。
“可是觉得好些了?”离殇小心的问道。
夏侯明月轻轻点了点头,“让殿下烦心了,明月已然无事。”然话还未说完,却又不住的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
离殇原本平和下来的神色又是一凛,他伸手轻拍着夏侯明月的背,“身子不舒服就直说,你这样隐瞒自己的病情,才是真正教人担心。”
夏侯明月微微一颤,为什么,她在他的声音里仿佛听到了担心呢。心里忽然有些暖意流淌而过,这样被人关心,真好。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受了些风寒,休息休息便好了。”
用过晚膳,在离殇的注视下,夏侯明月醒来还不到三个时辰就又躺下了,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平日里总是睡不安稳的她,竟然在这些天睡的这样舒坦,好像异常轻松一般,心底也慢慢的开阔起来。
一夜无梦,夏侯明月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视线所到之处正好看到离殇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衫,她就那样看着他,在晨曦的照耀下,这个男子更加的炫目夺人。这样好看的男子,这样隐忍的一颗心,却要这样阴霾的活着,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呢。夏侯明月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为何,那里会这样疼痛,就仿佛是有根芒刺在扎着她一样。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原本尚在兀自深思的离殇也看向她。四目相对,却是无言。离殇忽然笑了起来,他走到她面前抚了抚她的脸颊,他的手粗糙而又冰凉,完全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该有的手。
“你昨夜,在这里?”夏侯明月怔怔的开口。
离殇点了点头,“时日尚早,你再睡一会罢,香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就吩咐她去做,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夏侯明月呆呆的看着离殇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厢房之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原本恶劣的关系转变到了如今这样的呢,虽然还是生疏冷漠,可是已不再如从前那般锋芒毕露彼此争锋相对了,那个骄傲的男子也在潜意识里变化着。
是因为他们如今悬着同样的命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夏侯明月不懂,也不愿意懂。
起身,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窗外阳光洒满一室,她拉开门,香菱正候在那里,见了夏侯明月立刻行礼道:“太子妃怎么起了,该唤奴婢一声才是。”
夏侯明月清冷一笑,“香菱,备车,我要去冷宫。”
香菱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木讷的看着夏侯明月,似是一下子无法反应,嘴巴竟然也在微微的哆嗦着。
“太子妃,为何想去冷宫,那里是禁地,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锐利的目光直扫向香菱。香菱虽然聪明伶俐,可夏侯明月却并不十分喜欢她。她有着一般奴婢所没有的特性,太过聪明,就有了问题。
“我说去便去,你若不愿,我自己一人前去便是。”夏侯明月挥了挥衣袖,她淡然的看了眼香菱,提步就要离开。
香菱忙拦住她,“太子妃稍等片刻,香菱这就去准备车辇。”
夏侯明月满意的看着香菱离开的背影,这就是她想要的,香菱纵然再有自己的主意,可毕竟只是丫鬟,凡事也只能自己想想,做不了主。
冬日的阳光照在夏侯明月苍白的脸颊之上,显得明媚而又妖娆。
3、涉险
车辇颠簸在皇宫的青石小道上,夏侯明月的心却忽然没由来的慌张了起来,她紧紧的握住自己胸口的凤玉佩,心慌意乱。
香菱似乎是看出了夏侯明月的异样,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太子妃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摇了摇头,夏侯明月将视线移至了车窗外,“只是有些心慌而已,不必担心。”
一车的安静,夏侯明月与香菱,从啦没有多余的话可讲。她一直与香菱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不是因为香菱另有所图,而是因为香菱是离殇的人,她不得不防。只是有时候想起来却甚是可笑,这太子宫哪一个不是离殇的人,她防的了一个两个,又能防的了一群吗。
马车骤然停下,夏侯明月朝外面张望,果然已是到了那传说中的冷宫,她瞥了眼香菱,轻声交代道:“你小心跟在我身后,别让人发现了。”
“是。”
她应了一声,下车慢慢朝废宫的方向走去。
冷宫前面杂草丛生,台阶上皆是已然发黑的苔藓,散发出阵阵的臭味,夏侯明月忍不住皱眉,宫内一片漆黑,仿佛没有人烟一般。她小心的往里走去,里面安静的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忽然加速,夏侯明月不由的害怕起来,这样的地方,昏暗无光,当真是有人住吗。
刚要进另一个内殿,就忽然冒出来一个人,竟是那日突然冲出来的老嬷嬷。那嬷嬷一看是夏侯明月,忙下跪行礼。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
夏侯明月的思绪早已被牵入了里面,她也顾不得面前的老嬷嬷,随意的说道:“起来吧。这里可是有住什么人?”
“回太子妃的话,这里住着的是齐妃娘娘,可是齐妃已然神志不清,太子妃最好还是小心谨慎,若是一个不小心伤到您,奴才担当不起啊。”老嬷嬷战战兢兢的说道。
夏侯明月托腮想了想,不知是真的神志不清,还是在装神弄鬼,不过看老嬷嬷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说谎,难道真是如此。然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着她,不是,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秘密。否则,当年如此受宠的齐妃,怎会被打入这冷宫十几载还得以活命?
“可否让本宫见见齐妃?”夏侯明月对着那老嬷嬷轻轻说道。看似无意,实则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却是明显。
“这……”嬷嬷显然是有些迟疑,吞吞吐吐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嬷嬷害怕本宫会伤了齐妃不成?”声音徒然增大,夏侯明月只得以势逼人,她也不知道为何,竟会这样想见这个齐妃。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把齐妃带来。”老嬷嬷的额头直冒冷汗,忙转身进入更加漆黑的内殿。
夏侯明月的心怦怦直跳,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看了眼香菱,香菱也正用探寻的眼神望着她。她朝香菱微微一笑,而后转头,默默的闭上眼睛。心里异常的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太过安静的缘由,她也跟着平静了下来。自从进了太子宫之后她就很少像现在这样安静的想一些事了。
细碎的脚步声忽然传来,夏侯明月睁开眼睛,视线瞥过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她的目光有些呆滞,看着夏侯明月的眼神浑浊如一潭死水。夏侯明月的心忽然一疼,头渐渐的晕眩起来。幸好有香菱及时扶住她,否则恐怕她早已瘫坐在了地上。
“这便是齐妃?”她涩涩的对着老嬷嬷开口问道。
老嬷嬷点了点头,夏侯明月看到她苍老的脸上点点的疼痛。这个嬷嬷想必是真心待齐妃好的,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神伤的神情。
她慢慢走到齐妃面前,听香菱说起过她从前貌美如花,可是现在哪里还看的出来当初的影子,若是不仔细看,当真会以为只是大街上普通的叫花子。衣衫褴褛的似乎连身体都不能完全遮住,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点点的伤痕和淤青,让人看的心酸又不忍。
“想当初何等的风光,却也只能落得如此下场,这宫中的女人,当真是一点都不好当。特别是这皇上身边的女子。”夏侯明月轻声感慨。
然还没等她完全清醒过来,齐妃就像是疯了一般朝夏侯明月扑了过去,她紧紧的掐住夏侯明月的脖子,嘴里狠狠的念叨着:“把我女儿还给我,把我女儿还给我……”手上的力道渐渐的加重,而夏侯明月已经是快要气结,她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面前几近疯狂的女人。
老嬷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还是香菱机灵,一把就将齐妃推开,忙上前查看夏侯明月。
4、霸道
夏侯明月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不住的咳嗽,齐妃看似一个弱女子,力道却是如此惊人,夏侯明月白皙的颈脖上竟然出现了点点的红晕和淤青,想来她该是有多用力。而夏侯明月却是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齐妃在掐她时候的仇恨有多么的强烈,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恨意,仿佛可以将人活活的烧死。
“我没事。”她轻轻推开香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她经常会这样吗?”
老嬷嬷摇了摇头,“也并不全是,只是有时候就会这样的发起疯来,任谁都阻止不了。”她苍老的身影还在微微的颤抖,想来是极为害怕夏侯明月会降罪与她吧。
“太子妃,我们该回去了,出来时间已经够久,若是被殿下知道又该出事了。”香菱轻声提醒道,夏侯明月这才想起来。她朝着老嬷嬷轻轻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了,嬷嬷,你好生照顾着齐妃,本宫有空闲了再过来。”
“是,奴才恭送太子妃。”
夏侯明月深深的看向齐妃,她总觉得这个痴颠的女人一点都不简单,她的心里潜意识的总觉得似乎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初入宫中,她知道的还没有香菱多,当然是看不出什么头绪的。这个女人会跟自己的身世有关吗,还是他会知道些什么呢,她仿佛是对这个齐妃极为执着,相信着她其实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一路上都是沉默以对。夏侯明月发现她与香菱之间的话语似乎越来越少了,香菱坐在车门口低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夏侯明月也不理会她,靠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颈脖间还是会有阵阵的痛意传来,她却是满心的冷宫。太过诡异了,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太子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然而这次夏侯明月却是没有回去厢房,而是去了离殇的书房。书房内没有一人,她疑惑的往外看了看,平常的这个时候离殇必定是在书房内的,怎么今日倒是玩起失踪来了,笑着摇了摇头,她提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到了异样,门口居然破天荒的守着几个丫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夏侯明月喜欢安静,所以除了香菱,她从不让人守在她的门口,今天倒好,来了这么几尊佛像。刚想开口,离殇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他淡淡的开口,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夏侯明月安静的笑笑,怪不得见不到人影,原是来了她的住处。
“只是在宫中走了走,没有去哪里。”
离殇的目光却是讳莫如深,他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温润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瞬间变得通红。
离殇的眼底隐隐有暗流涌动,他抬手拂过夏侯明月的衣领,似笑非笑道:“脖子是怎么回事,我昨日看的时候可没有这些个淤青。”
夏侯明月慌张的看了眼一旁的香菱,糟糕了,刚才没有与香菱套好话,如今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若是说出来的与香菱的不一样,离殇不知道是不是会以为她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离殇终是放开夏侯明月,他退后一步,双手抱胸。
“明月就这般难以说出口,其实你只是去了冷宫?”离殇的话如鬼魅,缓缓传入夏侯明月的耳内。她蓦然抬头看着离殇,他是如何得知的。
“你不必觉得惊讶,你的任何行踪我都了如指掌。”离殇淡然一笑,他的目光深沉冰冷,突然没有了刚才的暖意。
夏侯明月忽然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她淡淡的看着离殇,很想问问他为什么。然而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个男人习惯了掌控一切,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她呢。眼睛渐渐的酸涩起来,她厌倦了这样无止境的猜测,转身在红木椅子上坐下。
“明月,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你该知道这宫中有多少人盯着这个太子宫,若是惹祸上身,日后便会有许多的麻烦。”离殇懒懒的靠在门栏上,笑看着夏侯明月。
窒息的沉默,让夏侯明月觉得分外的无力,自从来到这里,一切就由不得她控制了,到今日在冷宫看到的一切,她仍觉得十分震撼,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难过看到那个齐妃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样让她心疼。
“我知道了,殿下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她淡淡的开口说道,不愿再与离殇纠缠下去。
“这样很好。”
说着转身离去。她与离殇之间,总是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谈话,就好像仇人一般,可是又仿佛异常亲近,难道只是因为摄魂草让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的关系吗。她不确定,也不愿意再多想。
5、明雪
翌日,夏侯明月很早就醒了过来,外面阴雨绵绵,压的人几近喘不过气。她直直的靠早门边,目光微微的呆滞。来了这些日子,她不但没有找出自己身世的一丝线索,反倒是被卷进了许多的是非当中。这其中的种种它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细碎的脚步声从回廊的转角传了过来,很快,离殇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额前的发丝还滴着细细的雨滴,发丝上也沾满了水气。夏侯明月轻轻皱眉,笑看着离殇。
“昨夜睡的可好?”离殇轻轻问道。
她的眼里闪过一死疑惑,随即轻笑道:“多谢殿下关心,睡的很好。”
离殇撇了撇嘴,他转身将视线移向阴霾的天空,夏侯明月看不出来他的喜怒,她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慢慢的产生了某些变化,那些让夏侯明月一直害怕着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子变的不再那么阴鸷,而她也变的不再那么冷漠了呢。
香菱忽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见离殇,忙低头行礼。夏侯明月看到香菱眼中一闪而逝的期待,以及她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
她冷冷一笑,香菱,你果然是喜欢着离殇的吧,如若不是,又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呢。
“有什么事?”离殇冷峻的声音响起,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仿佛刚刚一瞬间的柔和只是幻觉一般,一下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香菱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低下头说道:“回殿下的话,夏侯家的小姐求见太子妃。”
夏侯明月的淡笑凝固在了脸上。夏侯明雪,为何会来找她。
离殇再次看向明月,他轻轻挥了挥手,“让她在大殿候着。”
香菱应声而去,安静的厢房门口,就又只剩下离殇和明月二人。
虽然离殇早已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叫夏侯明月,而并非圣旨上所说的夏侯明雪。但整个太子宫,甚至是整个皇宫,知道的都只是太子离殇的新婚太子妃名唤夏侯明雪。
“你最好快快打发了她走,并且以后都不要再踏进宫门一步,否则我不保证,你们会平安无事。”离殇淡淡开口,他看着夏侯明月没有表情的脸庞,心里突然异常酸涩。
夏侯明月轻轻点头。
“你是明雪,不是明月。”他转身离开,背影落寞,可是在那一刻,却是真的触动了夏侯明月的心弦。
夏侯明月伸手接住细细的雨滴,小小的水珠,落在手掌之中,一下子就化成小小的一滩水。她用力捏住,笑着转身。夏侯明雪,她也确实是有好些日子不见了呢。
大殿之内,一个素雅女子安然的坐于红木椅上,她的神情淡然,看上去倒是与夏侯明月有几分神似。离殇原本并不打算理会她,然夏侯明雪已经看见了他,忙起身向他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离殇神色一凛,他眯起眼睛看着夏侯明雪,“你倒是聪慧,还知道我就是太子。”
夏侯明雪笑笑,“太子这样气度不凡的人一看便能知道,何需猜测。”
微风四起,离殇的容颜看上去更加的鬼魅,夏侯明雪一时的失了神。不是传言太子体弱多病,难道不该是弱不禁风,瘦骨如柴的吗,可是为何,他看上去却是与常人无异。
这个时候夏侯明月终是走了进来,她看了眼离殇,轻声说道:“殿下身子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莫要累着了。”
离殇的眉心一挑,他赞赏的看了眼夏侯明月,转而不发一语的消失在了大殿之外。
静谧的殿内,两个女子默然相视,各怀心思。从前夏侯明月与夏侯明雪就没有太大的交集,她们表面上和睦相处,实则根本没有半分姐妹之情。夏侯明雪这样骄傲完美的千金小姐,岂是从前的夏侯明月敢比的。
夏侯明月静静坐下来,随意的挥了挥衣袖,她笑对着夏侯明雪说道:“姐姐找我可是有事?”
夏侯明雪摇了摇头,“只是想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如今看来,你过的似乎还好。”
“就算不好,明月也只能选择往肚子里咽,是不是,姐姐?”
夏侯明雪的脸上全是尴尬,她低头紧搓着自己的裙摆,咬牙不说话。
“姐姐想必是有其他事情吧。”不然一向高傲的夏侯明雪,怎么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忽然想起来看看她这个妹妹呢。
夏侯明雪仰头对上夏侯明月的视线,明月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可是她又看不透,究竟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6、心结
夏侯明雪的心纠结在了一起,她也不知道今日会来这里,她只是很想知道,明月过的好不好,想确定,当初如果是自己嫁进来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如此而已。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太子离殇,看上去竟然是如此出类拔萃的一个男子,俊美的脸上虽然泛着点点的冷漠,可是她却捕捉到了他在看明月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柔和。
她低下头,抿嘴苦笑。她终究是错过了太多,就像是当初的容慕熙。
“前几日,容公子来府内拜访,问起你。”夏侯明雪忽然开口,打断亘长的沉默。
夏侯明月满不在意的一笑,“容公子时常在太子宫走动,并且认得我们姐妹二人,没什么好隐瞒他的。”顿了顿,忽然又道:“姐姐还是对容公子念念不忘吗。”
又是沉默,夏侯明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夏侯明月的问题,忘不了容慕熙吗,或者她在那一年断桥之上惊鸿一瞥之后就再也没有忘记过吧。可是容慕熙,那样骄傲的男子,怎会看的上她这样的人呢。
苦涩的低下头去,夏侯明雪扯动着唇角轻声说道:“他如今心里,不知道装着是谁呢,又怎会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我呢,他来家中的时候,问的都是关于你的问题,你说这是为何?”
夏侯明雪的眼光忽然有些咄咄逼人,夏侯明月也只是一瞬间的愣神,随即立刻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她执起白玉茶杯放在口边轻轻的呼气,那神情自若的就好象是在品茗一般,让夏侯明雪的心里分外的不舒服。
许久之后,夏侯明月的声音才幽幽传来,“那又如何,容公子是太子殿下多年至交好友,去家中打探我的情况也是人之常情。”
“妹妹的意思是,是太子殿下要容公子去打探的?”
放下茶杯,夏侯明月眼中微微发愠,“那么姐姐又以为是为何呢,姐姐是想说,容公子藏在心中的那个人是明月?”
“难道不是吗?你与容公子也是从前便认识的,如今更是走的这样近,妹妹当真是不懂这男女之间的情意,还是不愿意去承认呢。”夏侯明雪忽然激动起来,她的声音也不再是夏侯明月记忆中的温柔,难道情爱这样的东西,当真是能让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倏的起身,夏侯明月瞥了眼夏侯明雪,“姐姐如若今日来只为与明月说这些,那明月就不再奉陪,姐姐自便。”
说完甩袖而去,而夏侯明雪却依旧愣怔在原地。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从前沉默寡言的妹妹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不容人质疑的气势,当真是像极了东宫太子妃该有的威严。她忍不住自嘲起来,当初这个位置该是自己的呵,外面依旧阴雨绵绵,而夏侯明雪的心,却一片冰冷。
夏侯明月路过书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里面看了看,离殇也正看向外面,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她慌忙躲开,窘迫的站在那里。
“怎的不进来。”离殇淡淡开口。
夏侯明月终是慢慢提步走了进去。书房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道,据说是可以安神养心的,离殇每日在这里,想必也悟出了不少的道理吧。
离殇起身走到夏侯明月身边,伸手抚过她柔顺的秀发,他的唇边破天荒的挂着微笑,一双阴霾的眼眸此时也泛着点点亮光。
“你们似乎聊的并不开心。”离殇笑着开口,他粗糙的指腹划过夏侯明月白皙的脸蛋。
“本就没有什么可聊。”
离殇不再说话,可是夏侯明月却能感觉的到,他分明是在打量着自己的,那眼神长久的停留在她身上,让她忽然有些不自在。
转过头,对上离殇清冷的目光,那眼里被隐隐埋藏起来的炽热,夏侯明月看不懂,也不想去探究。如今这样的局面已经很好,她实在不想去打破这样努力维护起来的和平假象。
离殇的大手停留在了夏侯明月的脸上,几乎是包住了她半张脸。他的笑容极具诱惑力,让夏侯明月不由失神。
“明月,告诉我,你在家里过的是否不开心。”
夏侯明月孤疑的看着离殇,她目光忽然暗淡,后退一步逃脱了离殇的掌控,“从来都没有开心过,又何须分什么在哪里。”
“在这里,你也不开心么。”离殇的声音阵阵酸涩,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微微的发疼。
夏侯明月蹙眉看着离殇,今日的他好象分外的不对劲,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怎么他看上去竟是这样憔悴伤悲呢。
多想伸手抚平他眉宇之间的纠结,可是她却还是冷静的伫立在那里,久久。
7、今夏
手心忽然传来阵阵暖意,离殇拉住了她。从来没有人,和她这样十指紧扣,好象要纠缠一生一世,让夏侯明月的心充满恐惧与不安。
轻轻将手从离殇的手中抽离,夏侯明月静静的注视着他的容颜,这个男子太过绝美,有时候让她几乎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真实的。她对着他微笑。
“我们要去哪里?”
离殇的眉心微微皱了皱,显然是对夏侯明月从她手中抽出感到不满。
“去了自然就会知道,跟上吧。”离殇淡淡的开口,转身就走。
凉风徐徐吹过,夏侯明月紧紧跟在离殇身后,她静静的观察着四周的景致。她进宫来还未真正观赏过皇宫,如今倒是逮到个好时机。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夏侯明月的心异常舒坦。或许,与这样一个男子,在这样阴雨绵绵的午后,漫步在青石小道上才是真正的幸福吗。
夏侯明月实在看不透,离殇要带她去哪里,然而在路过冷宫的时候她忽然就停下了脚步,视线看向面前冰冷的废墟。
他们过的是否好呢,这样冷的天气,不知道吃不吃的饱睡不睡的暖。老嬷嬷这样大的年纪,怎么受得了寒冷的侵袭。还有那个看上去异常奇怪的齐妃。
离殇走到夏侯明月身边,揽了她轻声说道:“你倒是越发的有兴致了,冷宫有什么可看的。”
夏侯明月转头,双眸对上离殇的,她伸手抓住离殇的衣袖,呼吸有些急促。而后轻轻说道:“可否让人给里面的人送些棉被呢,天寒地冻,我看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
离殇双眉一挑,戏谑的打量着夏侯明月。
夏侯明月忽然窘迫的低下头去,自己来冷宫已经违背了宫中规矩,现在这样说岂不是告诉了离殇她来过这里吗。
“我倒是没看出来,我的太子妃还是这样有爱心的人。”离殇的声音有些冰冷,然还是说道:“过几日就差人送了去吧,想来若是不应了你你也不会安生。可是这冷宫你若再敢进去,日后出了事情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夏侯明月连忙点头。她没想到离殇答应的会如此之快。
“如此,快些走吧,冻死了。”离殇有些夸张的敛了敛自己的衣襟。
夏侯明月笑笑,跟在他身后。
可是似乎走了很久,依旧没有走到离殇想要去的地方。她开始有些不耐烦,这样冷的日子里他带着她整个皇宫的跑,究竟是想干什么。
御花园的假山后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夏侯明月并没有在意,宫中人口多不胜数,她自然也没有这份闲功夫去关注今日是否多出个人来。
然而出乎夏侯明月所料的,离殇居然停下了脚步,面对着那个人。
夏侯明月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女子,身穿青色衣衫,柳叶细眉,脸上干净白皙,好一副出世不染的仙子模样。只是为何这个女子看上去,竟是有些眼熟呢。
“多日不见太子殿下,倒是越发的潇洒了,这个想必就是太子妃了吧。”那个女子的视线从离殇的身上转到了夏侯明月的身上。
“太子殿下不打算引见引见你这刚刚大婚的太子妃?”
离殇不屑的一笑,伸手就将夏侯明月揽入怀中,夏侯明月感到离殇放在她腰间的手力道微微加重,甚至带着微微的颤动。
他是在害怕什么,或者是在期待什么呢。夏侯明月不解的看向他,可是离殇的脸上一片平静。
“这是太傅孙女柳今夏小姐。”离殇对着夏侯明月说道。
夏侯明月朝那个名唤柳今夏的女子点了点头算是示意,那个女子也朝她笑了笑。
“今日还有事,改日若是今夏有空可到太子宫中与明雪话话家常。”离殇笑对柳今夏,可是那神情在夏侯明月看来是极其不自然的,这其中的关系夏侯明月一看便略知一二。
柳今夏神色一暗,却仍保持着那样高雅的笑容,她对着夏侯明月说道:“那是自然,早就听闻太子妃不仅容貌绝佳,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若得了机会,今夏定要讨教一番。”
这样虚伪奉承的场面让夏侯明月觉得分外的不舒服,她拉了拉离殇的衣袖,轻声说道:“我们不是还要去别的地方吗,等一会雨势要大了,还是快些去的好。”
离殇朝她投去赞赏的目光,向柳今夏点了点头,拉着夏侯明月的手就走。
夏侯明月可以感觉到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但她不知道那是对着她的,还是对着离殇的。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子一定有着一个不平凡的过去,只是那个过去里,是否有那个叫做柳今夏的女子呢。
8、竹林
清风拂过发丝,而夏侯明月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她害怕那个如果,她甚至开始害怕自己这样在乎。为什么,这个男子有这样的魔力,可以让人这样的想念呢。
离殇忽然转过头来笑笑,“你无须多想,那已经是过去了。”
夏侯明月停下脚步,从离殇的手中挣脱出来,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冰冷,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心渐渐的隐痛起来。是否表面上的和平,真的能够内心的不安呢。
她从来都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
“离殇,这样带着面具生活的你会不会太累了些呢。”她不叫他殿下,她叫他离殇。
此刻,她只想以这样的方式与他说话。
离殇的身子猛然一震,他的眉心渐渐纠结起来。夏侯明月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纠结着的眉心,仿佛受尽了一世的苦楚一般让人想要将他抱在怀里疼惜。
冷漠邪魅的笑容,他总是用这样的方式迫使别人不去窥探他的内心。可是他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即使他有多么强大的定力。
“明月,不要知道太多,知道太多,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离殇酸涩开口,将视线从夏侯明月身上移开。
夏侯明月苦笑数声,“如今这样待我好,也只是因为你我二人命运相连吧,倘若是有一日你能够甩开我,怕是会头也不回的就离开吧。”
离殇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他看着夏侯明月的双眸也变得游离不定。
“明月,你期望得到什么呢,你以为这样的好,就是爱?”离殇眯起眼睛直视着夏侯明月。他漆黑的瞳孔之中没有一丝光彩,看在夏侯明月眼中仿佛是那样冰冷。
这该是她早就预料到了的,可是真正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重重的撞了一下,这个男子,就连对她撒谎都不屑,而他却知道一切并且操控着,看她如何在他布下的网里垂死挣扎。
当初,代替夏侯明雪嫁入太子宫,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呢,如若她不进来,这辈子便也是这样了吧,而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终于肯承认,她嫁进来,只不过是为了逃开那个虚伪冷漠的地方。
夏侯明月抬头朝离殇笑笑,“没事,我们走吧。”
她从离殇身边擦肩而过,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手腕被人抓住,离殇的笑容依旧鬼魅妖娆,他带着她从假山后进了里面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竹林之内。
果然是别有洞天,夏侯明月跟随者离殇慢慢进入里面。
群山环绕,假山边青草油油,澄澈的天空还是刚才的阴霾却已经有些许的阳光出现。那里有一座竹屋,看上去极为朴素,台阶上已经长满了层层的苔藓。
她孤疑的打量着四周,宫中竟还有这样的地方,当真是她对这个皇宫太不熟悉的缘由吗。
夏侯明月的目光停留在了离上的身上,她拖着腮看着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而离殇的神情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淡定从容,他走到青石桌案边伸手轻轻拂过,上面的尘埃飞扬起来,和着泥泞飘荡在空气之中。
“这里,是曾经囚禁我的地方。”
简单的话语却让夏侯明月的心猛然一震,她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离殇,可是离殇的表情异常认真,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看着离殇的身子在冷风之中微微瑟缩,心也跟着慢慢疼了起来,尽管他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她,可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跳动着的心。她不爱他,可是她希望他可以过的好,如此而已。
“太子,一个国家未来的储君,也会有这样的遭遇吗,囚禁,似乎是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夏侯明月轻声说道。
离殇冷冷一笑,“我从小就没有母妃,如今又是王皇后把持后宫,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不过我很喜欢这里,至少没有人会来打扰,鸟语花香,倒也是十分自在的。”
他闭上眼睛,虽是笑着,可是看上去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极为痛苦的样子。
夏侯明月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紧紧攥在手心中。
她不忍,看到这样的他。她心中的离殇,该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尽管有时候会在外人面前露出那样软弱的一面,可是真实的他还是遗世独立骄傲的不可方物的。
而如今,这样的模样着实让人觉得心疼。
“我从小就住在这里,父皇将我隔绝在了外面的世界,说是适合我养病,可是我却觉得像是在囚禁,我甚至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那段时间,痛苦的就好像死去一般,如今想来,当真是不堪回首。”离殇唇边荡着淡漠的笑意,孤寂彷徨。
9、过往
夏侯明月不再说话,眼里满是疼惜。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子会有这样的一面,表面上的骄傲原来是为了隐藏心里巨大的伤悲和不安。离殇,他到底是有着怎样的从前,才可以变成如今这样阴鸷的男人呢。
“哈哈哈哈,只因为有一个算命的说我活不过十五岁,如想逃过此劫就必须与世隔绝,十五岁之后方可出来,明月,你觉得这样的说法是否太过荒唐可笑了些。可是我那英明的父皇却深信不疑,硬是将我关在这里十五年。”
离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里的愤慨,如此明显的展现出来。
“你恨你的父皇。”夏侯明月说道。
“不恨,但是更不爱。”离殇止住笑容,目光悠远深长。
他伸手拂过夏侯明月散落下来的细发,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心里慢慢暖了起来。这个女子看上去似冰,其实内心却是十分善良的。
“你究竟得了什么病?”夏侯明月终于将潜藏在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离殇笑了笑,只淡淡说了句,“如今我就是个病弱缠身的人,不管从前或者以后会如何,至少在此刻,我该是病入膏肓才对。”
静谧的空气之中泛着淡淡的花香,夏侯明月看到离殇的双眸幽深的望不到边际,她叹了口气。
“离殇,我们回去吧,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何故再想,徒增伤悲而已。”
“明月,今日带你来就是要你记住,日后你在太子宫内万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如今的我是万人不得不除去之,恐怕是你都不会放过,若是日后没有地方可以去,便来这里暂时躲避。”离殇认真的眼神触动了夏侯明月心里的那根心弦,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原来离殇,已经给她想好了后路了吗,可是他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呢。
离殇深深看了她一眼,负手朝进来时候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的沉默压的夏侯明月喘不过气来。她开始仔细回想起离殇刚才说过的话。
十五岁以后才能出来,若是离殇没有病的话那么显然那个算命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这样说怕是只为了能够将离殇隔离在朝政之外,十五岁后再出来又能挽回的了什么呢,该有的权势别人有了,该有的人力别人一样有了,如此说来,那人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脑海里忽然飘过王皇后诡异的笑脸,她想起每每去到凤临宫的时候王皇后总是用那双探究的眼睛打量着她,她起初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想来该不会是想从她口中知道什么吧。
太过想着其他事情,让夏侯明月没有注意到前面的离殇已经停下了脚步,她一个不小心就一头撞上了离殇的胸膛,揉着自己的额头她埋怨的看了眼离殇。
“怎么了?”她悻悻的问道。
离殇似笑非笑的笑容带着戏谑,“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找父皇。”
“嗯。”夏侯明月淡淡应声,从他身边经过。
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过话了。这样的语气带着玩笑和不羁,让她想起了在大婚那一夜那个邪魅的男子,虽然是同一个人,可是她是不是太过沉浸在现在的变化之中而忘了他原本是什么样的人了呢。
细雨绵绵,却洗刷不去夏侯明月心里浓浓的哀愁,她慢慢的朝着太子宫的方向走去,心里满满的都是的心事。
太子宫门口香菱焦虑的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看到夏侯明月她忙跑上前,夏侯明月疑惑的看着香菱,她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怎么今日看上去竟日这般慌乱呢。
“娘娘,皇后,皇后娘娘已经在大殿之内等候多时了。”
香菱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夏侯明月愣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皇后怎么会忽然跑了来,难道仅仅是为了来看看她。
她摇了摇头,王皇后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为了看她而特意跑来呢,想必是有其他要事,想起离殇方才说的话,夏侯明月的心又隐隐的难受起来。她朝香菱投去一个自信的笑容,朝殿内走去。
可是天知道,此刻她有多么的紧张。
大殿之内一如既往的安静,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撇到了一身嫣红的往皇后,高雅端庄的坐在高坐之上,一派母仪天下的气势。
夏侯明月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总是能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让她透不过气。
“太子妃既是来了,怎么还站在外面呢。”殿内传来王皇后的声音,不怒而威。
夏侯明月敛了敛心神,提步走向内殿,脸上慢慢浮起绝美的笑容。
10、威胁
静谧的大殿之内鸦雀无声,夏侯明月慢慢踱到王皇后面前,她看到王皇后的笑容里冷漠带着疏离,夏侯明月轻轻一笑,欠身向她行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王皇后衣袖一挥,瞥了她一眼冷淡道:“无须多礼。”又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夏侯明月坐下,夏侯明月略一施礼,飘然而坐。
“本宫闻言太子身子已经大好了。”王皇后似是随意的说道。
夏侯明月心中一个咯噔,她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去,素手纠结在一起,似是在想如何回答,然王皇后是什么人,这样的犹豫怎么会逃的过她的眼睛。
“太子妃可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夏侯明月抬头对上王皇后精明的双眸,她轻笑道:“太子身子还是如从前一般时好时坏,有时候甚至整天的下不了床,臣妾不知道是何人如此说,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的话语带着点点的锐利,王皇后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深沉的停留在夏侯明月身上。
空气之中安静的几乎让人想要窒息,夏侯明月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急促而狭长。她的记忆变的悠远深长,想起了初入宫时候离殇的冷漠灼人的让人望不到边际,以为那便是地狱。可是如今她却如此心疼这个男子,坚强的隐忍,尽管他对她好,也许只是因为命运的相连,可是夏侯明月却愿意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王皇后舒了一口气,她起身走到夏侯明月面前,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
“你爱上他了吗,明月。”冰冷的语句吐出,却让夏侯明月的瞳孔徒然放大。
她唤她明月,而不是明雪。
她咬牙不说话,心里已经翻江倒海,王皇后是何时知道的,为何从来没有让她看出来过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呢,如今她又该如何回答。
“你不必觉得惊讶,夏侯明雪本宫是见过的,从那日你第一次进宫见本宫开始本宫就已经知道你不是夏侯明雪,你是夏侯家的庶女,夏侯明月。”
她说话的语气浑然大气,甚是笃定,根本就不容辩驳。
夏侯明月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回应,既然已经被人识破,是不是就安心承认了呢。
她忽然笑出了声,直视着王皇后,“娘娘果然好眼力,明月着实佩服。”
王皇后依然是笑着的,可是半眯起的眼睛已经显示了她如今的不悦。
“你就不怕本宫告诉皇上,治你夏侯家一个欺君之罪?”她开口问道。
夏侯明月摇了摇头,“娘娘如今还站在这里与我谈条件,想必该是我还有些利用价值,娘娘这样聪明,怎么会让我如此轻易的就死了呢。”
王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夏侯明月,你确实要比你姐姐聪明上许多。但是太过聪明的女子,在这宫中一向是活不长的,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会重倒她们的覆辙。”
不知为何,王皇后的这一番话竟然让夏侯明月想起了在冷宫之中的齐妃。她的眼神渐渐暗淡,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然阵阵难受。
“明月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她轻声笑道。
王皇后从宽大的衣袖之中拿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递到夏侯明月面前,夏侯明月心中了然,却还是孤疑的看着她。
难道是要她下毒于离殇?
“喝下它,本宫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冷漠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传来一般,夏侯明月的心煞的一紧。她记得离殇说过,如今要了她的命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放心,这不是毒药,吃了不会死人,况且你这样聪慧的女子本宫怎么舍得你这么快便死了呢。”王皇后放肆的笑了笑,“你不需要立刻做决定,这药放在你这里,等你想清楚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本宫。”
夏侯明月手中忽然就多出一小包药粉来,她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心。王皇后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要加害于离殇,她的目标竟然是自己。这是夏侯明月怎么都没想到的事情。如今只要想伤害离殇的人,恐怕都会想到对自己下手。
王皇后离开之前那高深莫侧的眼神让夏侯明月几近失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该是告诉离殇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是默默承担。
可是,她忽然笑了起来,她从不是会默默奉献的人,她失去的就要从别的地方补偿回来,为什么不让离殇知道呢,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