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少爷又拉裤子,我将他托给一个整日来我们屋内闲坐的张寡妇照看,揣上一个馒头就进城四处打探。
看守牢城的牢头嘴特别牢,我死皮赖脸磨了几日才透露了点消息给我。
他说永元例律规定立春之后不得刑杀。
距秋后问斩还有八个月,在这之前筹够赎刑的罚金也可免除死罪。
赎买两人需得五十万钱,即五百两银子。
也就是说,我得赚够这五百两银子才能救夫人和傅大人。
虽说把我卖了都凑不够零头,可总算是有了盼头。
我细细盘算着该如何在八个月内筹到这笔巨款。
夫人的布行是指望不上了。傅家才落了难,同行对家就趁机找了地痞来砸店,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这贪墨灾银的罪名败了名声,百姓也不愿来买布,没几日伙计纷纷另谋他路,走了个干净。
盘算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急着回村告诉少爷这个消息,没承想却惊扰了张寡妇。
茅草屋内,张寡妇坐在床边,双手紧握少爷的手,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前俯后仰。
少爷紧贴后墙,单手抚胸,满面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
见我进屋,张寡妇才不舍地放下他的手,一步三回头,声音柔得能掐出水。
「宝,明日我再与你细说这手相的精妙之处。」
我是有些识人之才的,就知道把少爷托付给张寡妇准没错。
前几日还面色惨白,郁郁寡欢卧床不起的人。
现下已是面色红润,有力气用手擦床了。
甚好。
少爷见到我,破天荒主动同我说话,皱着眉吩咐我打盆水给他净手。
净手?!
我环视四周。
茅草木板潦草搭一起的草屋,光穿过稻草间隙在泥地上留下斑驳。
要是下雨,屋内屋外应是没啥区别。
他是对我们的处境有什么误解?
是什么给他错觉认为这里有盆有手帕可以给他净手?
可他是少爷,我是丫鬟。我认命,找了一圈,最后只得将湿了水的衣袖递到他眼前。
他的眉皱成深深的川字,犹豫、纠结半晌,在我手酸准备放下时,他又一把扯了过去。
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擦拭他那纤纤玉手。
可不就是纤纤玉手,金贵的咧。
一个没忍住,我将腹诽脱口而出:「张春姐人干干净净,你这么嫌弃做什么?」
人美心善张寡妇,不仅辛苦照看他,还给他逗乐为他看手相。
他这副嫌弃的样子要是被村里稀罕张寡妇的叔伯们看到,指不定这伤要养到什么时候。
许是看手相时扯了胸骨,少爷龇牙咧嘴躺下,闭着眼喘了好几口粗气,便又如死尸一般。
怪我多嘴。
当夜,还真下起了暴雨。
屋里屋外确实没区别。
我扯了几片大扇芭蕉叶给少爷遮雨,唯恐他又冻到烧起来。
穷人实在不敢生病。
不知何时雨停了,我竟举着芭蕉叶就睡着了。
醒来时一睁眼我甩开芭蕉叶,伸手就去摸少爷身上的衣服。
微潮,无甚大碍。
少爷斜倚着床榻,不知醒了多久,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你只是丫鬟,不欠傅家什么,自行回家便是,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我擦了擦嘴角,无所谓地摆摆手。
「为所爱之人,我心甘情愿。」
这世间我最爱之人,除了阿娘便是夫人。
夫人待我如亲妹,给我银子,教我做人。
更是她,让我知晓这世间女子除了给男人当牛做马,还可以为自己而活。
相比之下,我为她做的根本不值一提。
话音刚落,屋内便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只见少爷单手压胸,咳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我连忙上前替他顺气,他却好似见到什么洪水猛兽,边咳边向后墙靠。
我尴尬地收回手。
他这反应弄得我像是在调戏黄花大闺女似的。
不过,看他面红耳赤的,约莫是快好了。
等他好了,我便可以甩手走人,专心搞银子赚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