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于前日出去忙公务并未归来,是以次日一早只有母亲陪同自己一起去。天渐明,马车侍卫早就已侯在门外,顾寒酥与母亲相携着出了门,上了马车,一众人马便浩浩荡荡向城外驶去。
南氏将她身上轻裘拢拢,道:“早春苦寒,莫要再受冻了。”顾寒酥乖巧一笑不语,南氏又叹息道:“鸿安寺虽然僻静,但也有大量流民,到时不要乱跑就跟着阿娘,知道吗?”听着阿娘熟悉的絮叨,顾寒酥倍感幸福:“是,阿娘酥儿知道了。”
“唉,你阿爷也真是的,非要把扶苏和西州送到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干吗,长枫也长年不着家,他自己也忙于公务。咱娘俩出个门,身边一个亲近的男丁都没有。”
顾长枫是她的长兄,年仅二十岁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将领了,长年随武安侯在外驻守不着家,是长安城不少千金佳人的梦中情郎
白卿钰名扶苏,是她的青梅竹马的前世在十八岁那年英年早逝,一直是她心中的痛。表哥五岁那年在杭州的家不幸走水,双亲亡故,祖母父亲怜惜他幼年失孤,才特将他接来顾府抚养。十二岁那年他回南方省亲途中因参加淮安王春宴作了一篇《滕王阁序》而名声大噪,少年成名。衡山书院的章太炎夫子欲收他为入门弟子,父亲欣然应邀,将他送去了衡山书院,今已三年。
而顾西洲则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与扶苏是两个极端。如果说扶苏是有翡君子,温润如玉。那西洲则是在世阎王,混沌乱世。他生性顽劣不训,时常气得顾太傅吹胡子瞪眼。一次犯错,顾太傅气得直接去和章夫子请了个薄面,将他同扶苏一起送去了衡山书院。
一想到扶苏,寒酥便心下柔软:“阿娘莫怪阿爷,他也是出于为子女前途考虑才如此,阿娘还有酥儿。”南氏听了欢喜,拍拍她的手道:“对,有酥儿陪为娘就够了,以后嫁了你表哥还在阿娘身边,要儿子作甚。”寒酥双颊绯红,嗔怪道:“阿娘贯会打趣女儿。”
马车在鸿安寺前停下,母女二人在婢女的搀扶下下车。鸿安寺的方主持行来,施以一礼:“阿弥陀佛。”南氏回以一礼道:“阿弥陀佛,方主持我携小女前来祈福,劳烦主持了。”“顾夫人乐善好施,有着一副菩萨心肠,我佛定会保佑顾小姐不再噩梦缠身。顾夫人,请。”说罢侧身,一众人向寺里行去。
入内只见四处已经支起了帐篷,不少僧人来来往往忙碌着,井然有序。拜过佛祖捐了香油钱后,顾夫人要随主持去听经,寒酥嫌无趣,便自己寻了个禅房休息。小憩过后又带着锦烛在后院里逛了起来。
曲径通幽处,院子里静谧无暇,春光透过茂密的枝丫,斑驳的撒在石子小径上。小径弯弯绕绕,尽头是一立在湖上的水榭,柳枝郁郁葱葱,直垂湖面,在微熏春风中徐徐拂动。
寒酥坐在水榭里,素手轻抚柳条,有感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人生际遇就是这般奇妙啊。”一身鹅黄春衫的少女与春光构成一幅画,美的人移不开眼睛。锦烛却是噗呲一笑:“小姐不过豆蔻之年,怎会发出这般垂老之叹。‘’笑笑并不反驳,旁人又怎会懂她心境。
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人声,并伴有拳脚声。“什么声音?”寒酥问道,锦烛茫然的摇摇头。“去寻几个侍卫来,一道去看看。”寒酥起身吩咐道。穿过几个庭院,视线逐渐清明起来。只见不远处几个流民围在一起,正踢着一瘦弱的少年,嘴里还骂着:“让你偷吃的,妈的老子都没吃饱,你还敢偷,老子踢死你个没人要的乞丐!”
少年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口鼻已经有了血迹。寒酥看的触目惊心,气愤不已:“你们给我住手!”听见呵斥,那群人果然停住了手脚,向她看来,见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顿时笑开了:“哈哈小乞丐艳福不浅呐,来了个貌美的小娘子救你!”“孬种就是孬种,还要个女人救!”
“你!你们嘴巴放干净点!知道我们小姐是什么人吗!”锦烛气不过上前理论。“我管你是谁,再多管闲事我们一起揍!”那群流民恶狠狠的上前道,“你敢!”身后的侍卫把寒酥二人护在身后。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身后传来一清亮的声音,看去是一僧人,他上前道,“张大,你在干什么!你可知这位是什么人!这位是顾太傅府上的小姐,顾太傅在前不辞劳苦的为你们奔波劳碌,顾夫人在后自费银两为你们捐献米粮,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的吗?”
那群流民听了理亏,向寒酥弯腰以示歉意:“对不起顾小姐,之前不知您身份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说罢又对着地上的少年呸了一声:“这次看在顾小姐的面上,放过你,再有下次,我绝不放过你!”
“诶,你们!”锦烛想上前理论,被寒酥拦了下来:“好了锦烛,人没事就好,不要多生事端。”说罢,她亲自蹲了下去,去看那少年。
“小师傅,那些是什么人啊,这么嚣张。”锦烛回头向僧人道。“阿弥陀佛,那人叫张大,在这些流民中小有名气,经常聚众斗殴,欺负弱小。这小施主也是不走运,被他盯上了。”
“小郎君你还好吗?”寒酥轻柔道,从袖中拿了一块柔软的丝帕,“我看你流血了,我给你擦擦吧。”
“小姐您是千金之躯我来吧……”锦烛想上前,被寒酥制止了。
那少年只是低着头,仿佛十分惧怕,也不回寒酥话。寒酥再一次试着靠近,却被再一次躲开:“好,我不靠近,你自己来。”她将手帕轻轻递了过去。似乎是被寒酥的小心翼翼所打动,他伸出了手,接过了手帕。但不等寒酥开心,那少年立马爬了起来,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