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看着与他一般大,杏眼丰唇,乌发微卷,声音明朗清脆,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叫宋莞。”
鱼清唐惊讶地好一阵才缓过来。
“宋,宋姑娘。”他道,“我听贺隐提起过您,久仰大名了。”他对这宋莞肃然起敬了起来。这姑娘在江湖中也是有些名气的,她精通易容之法,爱用奇门妙毒,虽然武林中有些人好像并不怎么正眼看她。可既然是贺隐的朋友,鱼清唐觉得她应该不是什么心术不正之人。
宋莞一笑,道∶“鱼少侠,‘诗酒仙人’的徒弟,我也久仰大名了。”
鱼清唐见她周身洁净,好像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心中有些疑惑,便问道∶“那些人是走了吗?”
“对啊,走了。”宋莞眼中笑意不减,她拉了鱼清唐的衣袖向暗道阶梯上走去,边走边道,“鱼少侠,现在也没有人来捉你了,是不是该处理一下林子里的那些狼了呀?”
鱼清唐轻咳一声,道∶“是,姑娘。”
林庄的人定是不会甘心离开,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多半还会灭口,可这宋莞竟能安然无恙地脱身,想必是用她腰间那把木弩解决的,那木弩极小不似平时用的大弩,此类机关巧器他也不甚了解,便也不再多问。
二人走至屋外,鱼清唐便险些被一个黑乎乎的物什绊住脚步,低头一看,暗暗吃了一惊,竟是那林庄来的黑衣人首领,已经死在了屋外,再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不远处对面上横竖杂乱地躺了几个黑衣人,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而正在他讶异之际,一旁的宋莞却一直笑着看他,他对上宋莞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索性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跟着她往林子那边走去。
一路上心绪纷杂,这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平静,踏入林子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宋姑娘,是贺隐兄拜托您在这里等我的吗?”
“当然是,不然我可是要忙着办别的事情。”
“……多谢姑娘——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低低的野兽嘶吼,一只狼眼冒凶光,向他们二人扑来,宋莞松开拉着鱼清唐衣袖的手,反手取下腰间木弩,向后退去,银光一闪,只一刹那间,那狼便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而这一瞬间鱼清唐也已抽出了月琅,只是未来得及出剑,那狼便死了,他心有余悸地站定,不禁看向宋莞手中的木弩。
“这木弩装填的是银针,针上的毒能让人中招即死。”宋莞解释道。
“这狼好像比从前要狂躁些。”鱼清唐想起刚刚那双凶狠的狼眼睛,有些不安。
宋莞却道∶“你来之前,我早已给它们投了些东西,能让它们比平时更加凶残易怒。”
原来是鱼清唐半月前虽然用引来的狼脱身了一时,可最终还是被林庄的另一波人追到,带回了林庄逼供,前几日幸好得到贺隐暗中相助,让鱼清唐从林庄逃了出来。
贺隐又知林庄庄主和鱼清唐的师父之间的仇恨至深,此番绝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派人来追,而鱼清唐定会经过宋莞居住的这村庄,便托宋莞在此接应他,而宋莞心思精明,做下了万全准备,早在林子中对那些狼做了手脚,只等林庄的人来后,骗至狼群中。
这一番精妙的算计让他暗暗佩服起眼前的女子,从前只对她略有耳闻,如今更让他觉得这姑娘并不简单。
他们两人一人持剑,一人用弩,半杀半引地将剩下的狼群带进了深山,鱼清唐看着宋莞从容杀狼的模样,有些小小地不赞同——这姑娘,用毒未免也太过狠辣了。
宋莞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反倒回身看向鱼清唐,赞道:“鱼少侠好剑法。”
“……”
清理完林中的狼,鱼清唐跟着宋莞回到了村中的小屋,这时天边已经泛起了白,夜色将要褪去,他刚一躺下,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再睁开眼时,正是夕阳渐斜,他以为自己是睡到了第二日的黄昏,宋莞却端来一碗汤,告诉他这已经是隔了一整天了。这时的宋莞又变回了老妇人的样子,他想她应该是长时间隐居在这里。
他喝过汤,又躺了下来,只觉得浑身昏昏沉沉,这两月奔波打斗,哪里睡过这样安稳的一觉?恍惚间回想起梦中自己到师父坟前祭酒的情景,心中又是一阵苦涩。宋莞又端来一碗面,他谢过后便吃了起来,吃完后总算觉得意识清醒了一些,便站起身道∶“宋姑娘,多谢您出手相助,贺隐兄还在驿站等着我,我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你急什么,明日再去也不迟。”宋莞把他按坐回去,道,“那林庄的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来了,你再歇一晚,明日一早我给你匹马再走。”
她又转身出去,不一会拿着那日别在腰间的木弩回来了,她将木弩递给他,道∶“我就爱折腾这些小玩意,这个就送给你了,还有这包银针,来不及做新的毒,只剩五根了,你拿着防身去。”
鱼清唐谢过后收下了木弩和针,心中却想,宋姑娘对他真诚,但这木弩和毒针却与师父教他的武德相违,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定是不用这种阴毒的暗器,
宋莞目光落到床边立着的月琅剑上。
“你这把剑是从哪里得的?”
“故恩师所赠。”鱼清唐垂下眼眸,有些伤感。
宋莞听得“故恩师”三字,微微一怔,片刻才喃喃道∶“是啊,先生已经走了两个月了。”
见鱼清唐望着她,她叹息道∶“我和你师父多年前有些薄缘。”
她看着那月琅,又道∶“你这把剑很好,是上品。”
说罢她拿起月琅,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放进了鱼清唐随身的麻布袋中。
“多谢。”鱼清唐见她这般为自己整理物件,十分感激。而宋莞却道了一声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第二日鱼清唐一早便醒了过来,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身干净衣物,想起前几日身上那件满身尘泥雨水的衣服,不由得更加感激宋莞,收拾好后踏出屋门,宋莞还是老婆婆的样子,正牵了一匹马在门前,见鱼清唐出来,便往他手里又塞了一包热腾腾的饼,好一番叮嘱,终于是妥当了,鱼清唐跨上马背,宋莞忽然后退一步,用原本的声音道∶“鱼清唐!后会有期!”
鱼清唐笑道∶“宋姑娘,后会有期。”
一路上快马加鞭,又加上那村子本就离驿站不远,还未日落,他便看到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