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有我单独的院子,那是当年镇国公陆千寻特地为我建的院子。说是陆府的女儿,他会视如己出,陆北宁这个名字也是他给取的。
南锦,北宁,镇国公是位热血为国的好将军。
乔姑姑和莺儿一直照顾我,搬回来自然也少不了她俩。
八月初八民间相传是西王母宴请中仙子的日子。今日,萧景言早早的出了宫,他前些天听闻陆仙儿已经回到镇国公府,心记挂着便上门探望。
萧景言风光霁月,来到镇国公府乔姑姑连忙出门相迎。
“恭迎太子殿下。”
萧谨言点了下头道:“孤只是顺道,听闻仙儿妹妹搬回镇国公府,她的伤势可痊愈?”
乔姑姑面露心虚,结巴道:“并……并未痊愈。”
“哦?”萧景言向前一步,作势就要入内一瞧。
乔姑姑低着头,讷讷地小声道:“太子殿下恕罪,小姐……小姐出了门,您来的不巧。”
萧景言蹙起了眉宫外不比皇宫,哪里会容她野,出了任何事谁会惯着?
“她伤势未愈,出府做甚?你身为贴身姑姑,也不看着点。”
乔姑姑冷汗涔涔,她还是第一次见一向温润的太子变了脸色,这会儿连忙点头:“奴婢这就让人寻她回府。”
“去了何处?”
“是……是……”
“说清楚。”萧景言道。
乔姑姑讪讪:“醉香楼。”
萧景言身为东宫储君甚少出宫,对于皇宫外知之甚少,乍一听醉香楼这个名字,疑惑的问:“什么地方?”
“是……”乔姑姑又结巴了,她总不能说醉香楼其实就是挂着酒楼名字的伶人楼吧,憋了半天她一张脸憋得通红。
太子殿下今日情绪反常,一旁的随从从旁提醒:“是京城有名的伶人楼。”
此话一出,萧景言的脸都黑了,不可置信道:“谁领她去的?”
宫中有这些个丑闻,就是在以前公主或者其他贵女皆有圈养伶人的习惯。陆北宁年纪尚小,究竟从哪里学来的臭毛病?
乔姑姑见他黑着一张脸,像是有所误会,连忙解释:“醉香楼并非只是伶人……楼。”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萧景言脸彻底黑如碳墨,一掀衣袍领着随从便走了。
“带孤前去!”
太子殿下的随从与太子一样,办事雷厉风行,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往醉香楼赶。
醉香楼起初开业时经营的只是吃食,其中桂花糕与芝麻酥是一绝。后来世风日下京城酒楼盛行竞争极其残酷,只有两味糕点出色不足以以其他个特色的酒楼抗争。经营两年不到,便有衰败迹象。
老东家转手新东家接手,进行了改革,从此之后京城便多了一家以卖吃食为名实则供人听曲,玩乐的酒楼。
醉香楼里我饶有兴致的品着茶,就着桂花糕欣赏台上弹奏。
曲是好曲,琴也是好琴,伶人嘛清清瘦瘦的男生女相尚算娇可。
桂花糕尚有余温,香香地松松软软,入口即化,一口咽下唇齿留香。
“真香!”
“真甜!”
前世今生算是我唯一的喜好吧,成日无所事事,吃吃茶,吃吃桂花糕,似乎也不错。
一曲毕楼下便传来乱哄哄的喧哗声,我扶着窗探头看去,只见一身月白袍子的瘦弱公子被一群人簇拥着上楼。
我还没有仔细瞧清楚那人长相,一群人便黑压压的来到我面前。
这又是唱的哪出?
我疑惑问道:“这位姑……这位公子敢问……”
“问什么问!摔坏了脑袋吧?不是听说你已经奄奄一息怎又好了?”
我满脸茫然。
瘦弱公子像是怒了一拍桌子,瞪眼怒道:“好你个陆北宁,偌大个京城随处可见的伶人为何偏偏与我抢,你为何这般不要脸。”
我更是疑惑了,好端端出来喝个茶,吃点桂花糕,无缘无故被人指着鼻子骂。
士可忍孰不可忍,我毫不客气地反问:“你谁呀你?”
瘦弱少年满脸不可置信的指着我又道:“陆北宁,看来你真是摔坏了脑子,我是谁你不知道?”她的手又指向了自己眼睛睁的老大,似乎要把我吞了般。
能扯着嗓子与我叫板的人,除了在宫里外面还真没几个,这个女人声音如此熟悉……
我在脑子里里拼命搜寻有关她的记忆。
“谢海棠?”我脱口而出。
侍郎家的小姐,曾经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家表亲,没少给我找不痛快。
她女扮男装一身男子锦袍极不合身,瘦瘦小小的像是被罩在袍子里。
“怎么光天化日的就出来欺女霸男?”
谢海棠没想到我会反唇相讥,一时气结:“你……”
哈哈,她的样子又逗笑了我,和前世一样,张牙舞爪的受不得激,草包一个。
两人大眼瞪小眼交战几个回合,台上又换了两个纤长高挑的伶人。有意思的是不管台下如何剑拔弩张,他俩调好音色就直接弹奏起来。
清冽的笛声伴着缓缓流水的琴音,叩人心脾,我和谢海棠不自觉地向台上望去。
“不错吧,清风公子琴音果然不同凡响。”她与有荣焉,向我挤挤眼,脸一抬很是傲娇。
她的臭毛病换作以前我是不带搭理的,正如此刻我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
“诶,我问你话呢,你来醉香楼做什么?”问完一双鄙夷的双眼在我身上上下穿梭,阴阳怪气地:“学人圈养面首?不过也对,再翻个年头可不就及笄,是时候尝尝这男人的滋味。”
与她相比我这方面着实外行了些,我只是笑笑:“我不是你。”
软硬不吃,她一拳打在棉花上,脸登时憋的通红,音量陡然提高:“陆北宁,你又高尚到哪里去?可不要说你来只是为了吃糕点喝茶。”
嘿,还真说到我心坎里。
不过……我环顾四周,男男女女的好些人。贸然说自己上醉香楼为的只是满足口腹之欲,说死也没人相信吧!
梗着脖子反问道:“那你呢?你也是来……”我眼神意味不明,看看她又看看台上那个半敞着沙袍的吹笛伶人。
“胡说八道我……我只是来听琴。”说完,她自己有些中气不足,涨红的一张脸羞愤地瞪着我。
“哦……听琴。”我饶有兴致的打量台上那个弹琴伶人,尾音拖得极长,引人遐想。
“你……不与你多说,哼!”
我耸耸肩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那位琴师,清秀的五官细长的眉,要说是男子吧又有些女子的柔美,相貌确实美妙。
曲毕谢海棠便迎了上去:“清风公子!”
我也跟在其后。
清风公子放下琴,起身拱了拱手:“谢小姐。”
这嗓音……我听着古怪又熟悉。
清风公子很是秀气,五官可用精致来形容唇红齿白,肤色白皙。
谢海棠像是着了什么魔似的,一走近眼睛就粘在人家身上,这会儿就差没流口水了。
我嫌恶地撇撇嘴。
“这位小公子奴可有不妥?”清风公子开口了,还是那个嗓音。
好熟悉。
我眯着眼,仔仔细细的又将他打量了一番,忽然他耳垂的小孔吸引住了我的视线。
他是女子!
是了,前世也是在寻欢作乐之地遇上七娘,只是这一世怎的就提前了?
知晓她是七娘我放松多了,再看谢海棠,此刻花痴如她被女扮男装的七娘迷得三荤八素,哈巴狗似的在她身侧转悠,男女不分的草包着实好笑。
我抿着唇,想笑不能笑。
清风公子被我笑得有些发怵,不确定自己身份有没有被识破。这会儿强撑着笑道:“两位小公子不如奴再弹上一曲如何?”
“好啊,好啊!”谢海棠乐开了花。
“慢着。”我拽住了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腕上摩挲着,清风公子一怔,脸色瞬间煞白。
我压低嗓音道:“你以为藏在这腌臜之地,宋一霸就寻不到你?”
她惊愕地抬着头看我。
两人四目相对,两手交握可把一旁的谢海棠气的不轻。她气冲冲地扯开我俩的手,转身一推,我一没留神被她推了个踉跄,眼看就要磕上桌角。
“当心!”清风公子眼疾手快快速的将我拉回,只是用力过猛,我扑在了她身上两人就这般跌倒在地。
萧景言领着一群人刚上二楼便瞧见这一幕。我用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伶人身上,脸贴着她颈脖,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他几乎愣住了,呆呆的望着。
“松,松手。”身下传来她的声音。
“啊?哦!”我老脸一红,这才意识到有多尴尬,松开拽紧她外袍的手弹跳般起身。
清风公子不嫌事儿大,嘟囔了句:“压死我了,豆芽菜的身板也不知吃了甚,这么沉!”
“你才沉呢。”我不满地回了句。
“够了!”萧景言铁青着一张脸上前一把将我扯了过去,压低声音道:“成何体统,你就不知丢人?”
我满脸震惊,平日里温和有礼的太子殿下,生起气来透出一股肃杀的威仪。
我被唬住了。
谢海棠这才拉回思绪,冲着萧景言行了一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