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拽上了我转身下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醉香楼,徒留谢海棠与清风公子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茫然。
太子殿下手劲大,拽得我手腕生疼,被他拖着走,莫名的心里发虚。
“太子…太子殿下。”我抽了抽手纹丝不动,有心解释却被他转身的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太子殿下,我…我来醉香楼,单纯的只是为了桂花糕。”
他看了我一眼,我冲他呵呵傻笑:“真的。”
可他却是不买账,拖着我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不必与孤解释,待孤禀告了皇祖母,她老人家自会管教于你。”
我心凉了半截,好不容易趁着太后出宫,求皇帝放我回镇国公府,这下彻底完了。
“太子哥哥…”
“为了桂花糕,还是伶人,孤自是瞧的清楚。”
我讪讪的闭了嘴,方才趴在七娘身上确实让人误会,可是…眼见不一定为实啊!
一路上,他冷着脸,我噤若寒蝉,没骨气的跟着他回到镇国公府。
乔姑姑老早候在大门外,这会儿见太子殿下领着人回府耷拉着头。
我剜了她一眼,责怪她为何不帮忙隐瞒一二。她回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萧景言身后。
镇国公府陆南锦尚未回府,整个府里我最大。这会儿贵人与主子一起回府老管家与仆人哗啦啦跪倒一片,萧景言屏退众人,留下了老管家突然开口:“福伯,今日之事……”
福伯人老成精一点就透他连忙跪下来:“太子殿下请放心,小姐是陆府的主子,老奴自然不会让下人们乱嚼舌根子。”
他点点头说了句:“下去吧!”转身视线就落在我身上,直刺刺地,一时间我心瘆得慌。
生死两世了,我没想到竟被一个眼神给吓到。心里暗骂自己怂包,又觉得郁闷,萧谨言对我怎么就不一样呢?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吗?
我被他看得心慌慌,掀了掀嘴皮,干笑着:“呵呵,太子哥哥,今日怎的有空来看我?”
“皇祖母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太后娘娘?她不是在普华寺常住替奉阳公主超度嘛,我将信将疑。
萧景言一派坦荡,倒显得我小人心肠,他眼神又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喟叹一声:“陆北宁年后你便及笄,女子应有女子的模样,再这般…”似有恨铁不成钢:“日后该如何为**母?”
哪壶不开提哪壶,重生后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婚配之事,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又道:“镇国公府名声在外,陆将军几代忠烈的名声可不要败在你身上,更何况陆小将军如今尚未婚配。”
我一听暗自翻了几个白眼。
镇国公府的名声?陆家几代忠烈的名声会毁在我一个外人身上?夸大其词了吧。
再说了,我不随心所欲,难道要像前世那般处心积虑挖空心思帮萧景霆联络人脉?在外是美貌端庄的镇国公府小姐,在内是个出谋划策的贤内助?
我轻笑了声,这一世算了吧,何苦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萧景言见我态度突然变得认真,想了想接着道:“你自幼与四皇兄养在皇祖母宫中,情分自是不必说,收敛些,将来婚嫁不愁有人替你撑腰。”
他这话又是何意?
我抿了抿唇,反问:“太子哥哥是在担心我将来嫁不出去?”
萧景言脸色微变。
“我知道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片好心,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我前世就亲身经历,那时为了帮萧景霆不择手段,才背负了个狐媚惑主,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的恶名。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行事有礼,待人宽厚确实不假。
我虽自幼在宫中长大,与萧景言的关系却是不大亲近。他是东宫储君,一言一行张弛有度,相较于其他人,与他可用陌生二字来形容。
接触不多的人,他却苦口婆心的劝诫,可见是个真君子。
与萧景言心平气和的说了几句,他离去后,四皇子萧景霆就来了。
二门外是莺儿咋呼的声音:“小姐,四皇子来了。”
我看着萧景言离去的方向有些茫然,呆愣了片刻才道:“请进来吧。”
很快,萧景霆便大步走了进来,亲昵地摸着我的头顶:“伤势可好些?”
我本能地后退一步,勉强笑笑:“好多了,呵呵。”
萧景霆收回了手,并没有在意我的躲避,如往常般熟稔地自行在一旁坐下开口道:“四哥哥近日政务繁忙,也顾不上你,昨日听闻你搬回国公府,可还适应?”
毕竟是同在太后宫中生活多年,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不用多说,我和他相处比任何人都来得熟稔,轻松。
他总是像兄长般照顾,撇开男女私情,他会是个好兄长。
“适应,当然适应。”
国公府我最大,出入自由比皇宫不知要好上多少,怎会不适应?我连连点头。
“四皇子。”门外站着个侍卫行了礼低着头。
“搬进来吧!”萧景霆冲那个侍卫说道。
“是。”
过了片刻,房外就传来搬东西的声音。
萧景霆对我说道:“夏末了,前阵子岭南上供了些丹荔,我那儿多得了些,就让人给你送来尝尝鲜。”
多好的四皇子啊,我记得上一世就是他的好,让我鬼迷心窍的为他不顾一切。
萧景霆生母只是普通小官家小姐,没什么势力。他出生后,甚至一个妃位也没混上。后宫争斗不断,他还是个婴孩时就遭遇黑手,他母妃惨死,太后娘娘不忍皇帝子嗣被害就接到了自己宫中喂养。他的境遇不比我好上多少。
这几筐丹荔我也有耳闻,是他治水有功,陛下特地赏赐。
思及此,我又心生感动。
“我听说你今日去了醉香楼?”他淡淡的撇瞥我一眼。
又来?
我表情情一顿。
感情是以送丹荔为名,问罪来了。
“是。”我老实应声:“醉香楼的桂花糕是出了名的酥软香甜,我…我去那吃桂花糕。”
萧景霆了然,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呀,就爱任性,想吃桂花糕着人知会一声,四哥哥差人给你送来即可。何必自己前去,外面人多眼杂你一个女子终是不妥。万一让人察觉身份,你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听他这口气是信了我说的话,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可是彦珩那包子脸胡言乱语的?”
他无奈地摇头:“这会儿你可错怪他了,彦珩虽嘴上不饶人,对你可真没坏心。”
我撅着嘴,不苟同。
“此事说来话长,贤妃娘家表弟犯了事,正和醉香楼有牵扯。”
“八皇子?”
他点头,此事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八弟不像是无脑之人又怎会纵容母家横行霸道强抢民女?
说到此事,我记得清楚,八皇子表舅人称宋一霸,表里纨绔浪荡,实则背地里为其笼络人心,暗储势力。之所以强抢民女是因为七娘的爹爹胡县令不愿与其同流合污惨遭迫害,被冤下狱。七娘为其申冤意外被八皇子看中。宋一霸为了投其所好翻遍了整个临安城,最终在京城的醉香楼才打听到她的消息。
不过此事也弄得沸沸扬扬,外界都有传言宋一霸人如其名,强抢良家女子。
皇帝对此发了好一通脾气,责怪贤妃母家门风败坏,就连八皇子萧景钰也受了牵连。
“七娘何其无辜。”我忍不住嘀咕了句。
“你也听说了。”他诧异。
我眼眸微转,好险,差点就露了馅:“嗯。”
“明日皇宫中举行宴会,父皇让我前来知会你一声,届时可别忘了时辰。”
“我…伤势未愈不宜出门。”想也没想,我就拒绝了。
“胡说!”萧景霆突然提高了嗓音面色有些冷:“今日醉香楼之事,你以为无人知晓?”欺上瞒下最是要不得,陛下那边许是早就清楚。
次日,我穿上厚重的长裙,坐上马车就入了宫。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在正殿宫门口下马车,以往是在太后宫西侧下的马车。
刚下马车就遇上四皇子萧景霆。
“四哥哥。”我向他行了一礼。
他伸手将我拉起,视线停留在我歪斜的发髻之上,刚抬手却被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手伸在半空,他剑眉微皱:“仙儿,这般冒失,发簪歪了。”
我连忙伸手整理,待重新插好,冲他尴尬笑笑。
他看了一眼自己未收回的手,轻笑了声说道:“冒冒失失,将来哪个男子会要你?”
我手一抖,心口一窒,好似突然被人重重锤打一般,痛得难以呼吸。
的确没人要…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你压根就不信我…
泪水如潮,濒临决堤。
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我努力的压制着。
见我没应声,他转过头问:“怎么了?”
我连忙背过身去,用宽大的袖口遮住脸:“没…沙子进了眼。”
“我看看,”他扯过我的手,见我两眼泪汪汪的就信了:“四哥哥给你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