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处理好奏折后,赵渝换上便服,只带了贴身太监何顺往冷宫去了。
正值十五,月朗星稀,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好似结了一层白霜。
太上皇在时,冷宫并未进过人,是以贤王住在冷宫的地下宫殿里住了这么多年而未被发觉。
需要的时候,贤王就扮作宫人行走于宫中。
当年的皇祖父将冷宫地下宫殿的事情告诉贤王,就可以看出他心中属意的接班人是谁了,也正是此举救下了贤王一命。
谁能想到当年风光霁月的贤王被自己兄长逼到只能藏于此处,扮做太监得以保命呢。
最后又被秘密囚禁于此,真正是造化弄人。
贤王和其子赵辰二人被关在地下宫殿里,行动自如未被束缚住手脚。
当年贤王藏身此处时,心头横亘着一口恶气。如今在此他的心境已释然,这一个月来下下棋、看看书,日子过的倒也悠然自得。
赵渝进去的时候,两人正坐在桌前说着什么,桌上摆着几道甜点,茶杯里的茶还冒着热气。
沈霖看着精致的甜点说:“这待遇还不错啊。”
见赵渝进去,贤王并未动弹,只是掀起眼皮望了赵渝一眼,赵辰倒是站了起来,想要行礼却被贤王抬手拦住,一时间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
赵渝也不介意,走到桌前兀自坐下,随手捻了块桂花糕并未放入口中:“皇叔,朕有一事想谢谢皇叔。”
“当年朕被赵子熏按照水中欺辱,多亏皇叔为何在暗中相救。当时若不是皇叔扔出的鹅卵石打破赵子熏的头,只怕朕还要在水中待上许久,也可能就此丧命。”
贤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竟然被看见了。
“当时朕在挣扎时看到假山后面的你了,你虽易容,但是你脖子上的那颗痣朕记得。”
贤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想起那个在水里苦苦挣扎的孩子,笑道:“倒是没想到你记性如此好,我当时只当是他又在欺负哪个宫人罢了,若知你是皇兄的六子,我定是不会救你的。”
他当初并不知道三皇子也是自己的孩子,不过想想,便是知道了那跋扈的样子也该打。
“原来如此。”赵渝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将桂花糕递给赵辰。
赵辰愣愣的伸手接过,下意识说了句:“谢谢。”
沈霖嘀咕道:“都是一个娘生的,两个人性格差距真大。”
接过何顺递来的帕子擦了手,赵渝问:“贤王二字早在太上皇的时候就被抹去了,不知皇叔今后作何打算?”
“今后,本王还能有什么打算么?”贤王嗤笑一声,弹了下面前的茶杯:“怎么,皇帝还打算放了本王不成?”
“皇叔说的不错。”赵渝面色沉静,不似作伪。
贤王坐直了身体,嘴角的笑意敛去,面带不解,他问:“就因为当年本王救了你一命?”
“是,也不是。”赵渝看了眼正安静吃着桂花糕的赵辰:“皇叔对皇位并不执着,朕也无意囚着皇叔,当然了,如果皇叔想要这个位子不妨试着抢抢,不然朕安安稳稳的坐着也觉得无趣。”
沈霖“哇”了一声:“这难道就是王霸之气。”
太上皇怕弟弟影响自己的位子对亲兄弟下手,皇上直接把人放走还放言让人可以来抢试试。
赵渝想说的都说完了,就直接走了。
宫殿的大门缓缓关上。
贤王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贤王眯了眯眼,琢磨着赵渝话的真假。
他皇兄没什么本事,运气好投生做了嫡子,生的儿子也大多没多大本事还心胸狭隘,这个放养的儿子倒是个心性坚韧的。
只不过在那种环境长大的,日后容易剑走偏锋。
赵辰想着赵渝年岁不大,但那双眼睛却似古井般仿佛惊不起一丝波澜,望着让人遍体生寒。
沈霖跟在赵渝身边,看着赵渝没有表情的脸,自顾自的猜测:“应该是心软了,毕竟贤王救过皇上,贤王也是个被兄长迫害的可怜人,今天看贤王也不像有野心的人。”
赵渝听着耳边的碎碎念,眼中划过讥讽,在这宫里以貌取人最要不得了。
“不过那个赵子熏是真恶毒啊,把人按在水里不让上来,要是搁我他现在就在水里住着吧,一天给他扔一个馒头,就当养鱼了。”
“想想就算贤王想夺皇位,皇上能赢第一次,肯定就能赢第二次,有本事的人确实没什么好担忧的,没本事的人才会一天天怕这怕那。”
沈霖活泼的声音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赵渝忽然的觉得宫中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里多了一丝鲜活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