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昨天做的收音机全卖掉了......”程功点点头：“这些年你跟着我一直受苦，所以特地给你买了件衣服。”
说着，程功想去拉妻子的手：“放心吧，我说了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就一定会做到的。”
莫娓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着程功：“你每次有了一点钱就乱花，没了钱就到处借，像你这样怎么可能还得清一千块钱欠债？！”
程功无奈的点头答应。
见程功的“认错”态度还算不错，莫娓稍稍缓和了一点语气：“你这两天还算努力，但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节俭过日子，不要乱花钱，无论如何先把赌博戒掉，把债还掉！”
程功乖乖答应。
其实莫娓还是很喜欢这条裙子的，训斥了几句之后，她拿着衣服到卧室里去试穿去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换了新裙子，莫娓忍不住离开家，去沈老太太家帮忙做些缝缝补补的事情。
“小莫来了？”沈老太太笑着夸奖道：“话说你们家程功卖的收音机可是真不错啊，分分钟就被抢光了......”
莫娓嗯了一声没接话，她心里充满了惊讶：想不到，丈夫组装的收音机居然真的卖完了？
仔细算算，这才三天，丈夫就赚了两百块？
看来是自己错怪程功了。
莫娓喜滋滋的想：如果程功继续干下去的话，岂不是很快就能还钱了？
虽然不知道程功从哪里学来这些电子技术，但莫娓心中对未来，又多了几分希望。
......
赚钱，是门学问。
如果是镇上的普通居民，三天赚了一百，肯定会把这个行当继续做下去。
可惜镇子上就那么点人，需求有限。
为了搞清楚当地的具体发展政策，程功还需要去镇政府打听打听。
......
镇政府是一栋三层的红砖楼房，在镇子上算是很气派的建筑了。
程功站在镇政府门口的公告栏，浏览着里面张贴的文件。
文件内容是用毛笔抄写在红纸上的，字迹潦草，程功看得颇为费力。
文件里面有一条不太惹人注意的消息，是本年度、本地区重点工厂的名单。
这些工厂有火柴厂，有粮食加工厂，而名单中的一行字，引起了程功的高度关注。
宁西电子厂，主营业务：录音机、收录机生产。
录音机！
程功的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录音机已经面世，收音机这种产品，很快将被收录两用机淘汰。
自己先前没有大规模组装收音机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
不过录音机的出现和普及，跟一穷二白的程功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录音机可不是收音机，零部件要求太高、电路结构太复杂。
别的不说，光是“磁头”这个东西，程功有钱都没地方买。
所以程功的目标，是录音机的“软件”。
录音机的软件，也就是录音磁带。
录影带结构简单：一个塑料外壳，两个塑料转盘，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海绵，然后就是磁带了。
磁带，安装过不少家居监控系统的程功知道，那是氧化铁粉和聚脂薄膜，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
唯一麻烦的是音频灌录机。
音频灌录机，又叫音频复制机、音频刻录机，能够大量、迅速、清晰的复制音频。
想要生产磁带，音频灌录机必不可少。
问题是，这东西程功也不知道哪里才有卖啊。
......
回到家里，程功吃着饭，依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年代，能够找到的商机不多，不能错过这个商机，程功又要等两年了。
莫娓也看出程功的焦虑了，她担心的看着程功问道：“你又输钱了？”
程功愣了一下，他摇摇头，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妻子。
目前程功手头上有销售录音机得来的四百多块钱，如果想要开个录音磁带作坊的话，别的不说，音频灌录机的成本最少就要一百块一台。
再加上其他原材料、车辆运输费、人工制作费，这区区四百块钱的积蓄分分钟就要见底。
听着程功的“雄心壮志”，莫娓吓得脸色惨白：“程功你疯了？！有这四百块钱，你再勤快一些，三个月就真的能还钱了！可~可是你！哪有你这么败家的？”
程功张了张嘴想解释，莫娓已经尖叫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程功苦着脸，耐心劝说着莫娓，但莫娓哪里听得进去？
只要一想到四百块钱很可能会花光，莫娓就吓得全身发抖。
四百块钱啊！
这可是肉联厂工人一年多的收入！
“四百块钱啊！”莫娓心痛的大哭道：“你好不容易攒了四百块钱，又要拿去投资什么录音带，程功你这个败家子，万一卖不出去，你拿什么吃饭，拿什么还债？”
莫娓哭哭啼啼的声音传出院子，很快有左邻右舍过来劝架。
这些人说是劝架，其实都是来看热闹的。
当然了，教训和痛骂程功的人也真不少：
“小程啊小程，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就凭你这些点钱，还想办厂吗？”
“就是就是，四百块钱你开什么厂子，还不够你输一个月麻将钱呢！”
“唉，小莫别哭了，小程啊，就是这个臭德行，你别往心里去！”
程功看着这些火上浇油、冷嘲热讽的邻居，心里无比郁闷。
这是一种曲高和寡、孤独遗世的沮丧......
......
第二天，程功独自来到宁西市。
宁西市，在县城以北三十多公里，是一个地区市。
程功来到宁西电子厂，只能隔着围墙望“厂”兴叹。
八五年，没有介绍信的话，连生意都没法谈的。
看着程功在厂区门口探头探脑的样子，门卫老大爷背着手走了出来：“哪来的乡巴佬，厂区重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程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灰衬衣深色长裤，一副城乡结合部的小城镇气息。
唉，没办法，这年头城里人的优越感，真的不是一般的强烈。
“大伯，我想打听个事......”
程功笑容可掬的给门卫老大爷递了根烟，开始跟老大爷套近乎。
老大爷挺健谈，他和程功肩并肩吞云吐雾，从衣食住行聊到国际形势，聊的那叫一个欢脱。
当老大爷听说程功想自己开个厂，本金只有五百块，老大爷笑得香烟都掉地上了。
门卫大爷拍着程功的肩膀笑道：“小伙子，醒醒吧！现在是大白天啊！你知道办厂要多少钱吗？一个厂几百工人，要是没有生产指标，一个个要伸手找你吃饭，就算金山银山都吃空了，你负担得起吗？”
估计要不是手里的香烟，门卫大爷都要给精神病院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