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回文首，大婚前夜，惜文多次想要反悔。噩梦惊醒，杨媛媛给司琪的回复是“愿意替公主出嫁！”惜文便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

次日大婚，王仁甫的王府张灯结彩，全城皆处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里。惜文不敢露面，也不敢想象当夜王浩卿掀开盖头，是否能明白自己字条上所写的意思。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都能被人所理解，惜文没有高尚到会去祝福他们，她只希望大少爷安康，冷静，最不济也要保全自己！

当夜的凤阳殿，在外人看来热闹非凡，七皇子翟衍、五皇子翟景和卓家小少爷卓宇凡，不约而同地带了酒来凤阳殿陪惜文。惜文让司琪去准备下酒菜，自己看着面前这三个对自己充满怜悯眼神的男人，冷着眼，没说一句话。

三个人面面相觑，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司琪带人把菜和酒杯摆上桌，翟衍为了缓解尴尬，赶快主动站起身倒酒，卓宇凡也赶快站起来帮忙，只有翟景继续怜悯地看着惜文。

“看够了没有？”惜文忍不住冲翟景开口，“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什么意思啊？很可怜我这个嫁不出去的人是吧？”

“谁说你嫁不出去！”翟景一看惜文开口了，赶紧接话，“想当驸马的人多了，不得好好挑挑！”

惜文白了翟景一眼，看着卓宇凡把一杯酒放在自己眼前：“你今天怎么没去参加婚礼呢？”

卓宇凡嘿嘿一笑：“没什么好参加的，父亲带着我娘和二姐三姐去了，我不想去！大姐和四姐本来也想进宫来陪你的，但是三姐不让，她说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个事！”

“还是知秋考虑周全！”翟衍夹了一块豆腐放在惜文盘子里。

惜文都没看那块豆腐，直接一杯酒倒进了嘴里。卓宇凡一看这个情况，赶紧陪了一杯。翟景见状赶紧说：“宇凡，你还小，不要喝那么多！”

惜文一个眼神扔给翟景：“五哥，你管的也太宽了吧！”说罢回头对卓宇凡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看谁敢拦你！包括将来娶亲，你看上的女孩只管来跟姐说，任她什么出身，只要你喜欢，我一定让你娶到手！就是父皇也拦不住！”惜文心里有气，话里有话地说。

宇凡吓了一跳，赶快制止惜文再继续说下去：“那我先谢过文姐了！”说完又是一口酒灌下去。

惜文也陪了一杯，只剩下翟景和翟衍在一旁无奈地摇摇头，相互碰了一下，小酌了一口。

宇凡毕竟年龄不大，哪里能喝的过从小在一起喝酒长大的皇子和公主。很快宇凡就晃晃悠悠趴在桌子上，翟衍赶快招呼宫婢过来，把小少爷扶到偏殿去休息。安置好卓宇凡，翟衍才回过头来对惜文说：“你看看你，小少爷还小，被你喝成这个样子！”

惜文没抬头：“司琪，给小少爷床头放杯水！”

“哎，好咧！”司琪应声。

“他总要长大，在我这里喝多，总比将来在外面喝多了强！”惜文淡淡地说。

翟衍看着惜文，突然回头对翟景说：“我以为她今天晚上要哭！”

“原来你俩是来看我笑话的！”惜文瞪二人，“让你们失望了！我会在任何人面前哭，就不会在你俩面前哭！你们俩究竟瞒了我什么事？还不说吗？”

翟衍和翟景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人家卓宇凡，一个表弟都能为了陪我都没去参加婚礼，那可是人家同父异母的亲大哥啊，你们都不如一个孩子！”惜文想起了父皇说的，大少爷是卓家从小过继给王仁甫的。

翟衍瞪大了眼睛：“原来你知道……”话没说完就被翟景灌了一口酒，呛的翟衍半天咳嗽。

“你都知道什么？”翟景转头问惜文。

再傻也能看出来了，惜文放下酒杯问：“五哥，该我反问你们，你们都知道些什么？难道父皇不让我嫁，是和大少爷的身世有关？”

翟景不说话，翟衍一直自顾自地大声咳嗽。

“不对啊，父皇说只要我喜欢，草民莽夫都可以，不过是一个过继的孩子而已，也有学问有家世，为什么就不行呢？”惜文就是想不通。

二人还是不说话，相互对视着。

惜文发狠了：“大少爷已经大婚了，你们还不能说吗？你们真的以为我没办法让你们开口吗？”惜文一边说，一边把酒壶拿在了手里。

翟衍动摇了，刚要开口，被翟景按住了手腕。翟衍拍拍翟景的手：“自己的妹妹，我们自己疼！”

翟景无奈，知道翟衍已经打定主意了。不料翟景刚把手放下，只听门口宫人们一声通报：“三皇子到！请三皇子安！”

三皇子翟枫来了，翟衍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惜文打起精神准备听，却被三哥打断，气的她冲着刚进门的翟枫没好气地说：“谁让你来的！”

翟枫直接找凳子坐下：“怎么啦？被你喝倒过一次，就不稀罕再跟我喝了？”

“你来干嘛呢？别跟我说你是来找我喝酒的！”惜文给翟枫倒了一杯。

翟枫抿了一口：“我刚从雀栖阁过来，父皇在那里，他知道老五老七肯定在这儿，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雀栖阁？”惜文纳闷，“羽妃娘娘？那不是大少爷的姑姑么？大少爷今日大婚，他姑姑居然没去？”

翟枫轻轻叹了一口气：“父皇下旨，今日所有皇室及内眷不许出宫参加婚礼！”

“太狠了吧！”惜文恨恨地说，然后突然抬眼看着翟枫，“你是不是也什么都知道？”

翟枫不置可否地喝完了杯中酒，惜文看着三哥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全天下人都知道，就瞒了我一个人？”惜文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设想过所有的可能性，可是都并不成立。

翟枫没接惜文的话，说道：“父皇知道老五老七一定在这里陪惜文，所以就不叫你们过去了，让我过来跟你们告知个事情。”

翟景、翟衍起身准备接旨，翟枫挥挥手：“不用行礼，又不是宣旨。是这样的，南国这一段犯我边境闹得厉害，康城的百姓人心惶惶，都不敢出城，有事出城的基本上都没有回来。守城的将士们越来越少，父皇忍无可忍，准备出兵镇压了。老五这次就别去了，天朝招兵马上开始，你就负责这个事情吧！老七一直是跟着老五出征的，这次可以独挑大梁了，父皇说这次出征南国，老七带兵！”

“好啊！”翟衍很高兴。

翟景也点点头，看了一眼惜文：“你去吗？”

翟枫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老五，你让惜文去？”

“父皇上次答应过的，只要惜文想上战场，就可以随军出征！”翟衍说。他也希望惜文跟着一起去，走出皇宫，她的心情可能会好一些，有怨气也可以再战场上发泄出来。对战小小南国，他也有能力保护惜文的安全。

惜文没有犹豫：“我一定要去！”

翟衍点点头：“好，明天我去跟父皇说。”

“我还有一个要求！”惜文站起身，很郑重地说。

“你说！”三个哥哥都觉得自己有事瞒着，亏欠惜文，大少爷的事情木已成舟，此时惜文提什么要求，他们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

惜文看向小少爷休息的偏殿，说道：“我要带卓家五个兄弟姐妹一起！”

翟枫略一皱眉：“惜文，这毕竟是战场，不是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郊游！”

“三哥，”翟衍接过翟枫的话，“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惜文一个女孩在军营也不方便，身边带几个亲信随行是有必要的。而且卓家那几个孩子，个个都有能耐在身上。小少爷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咱们在宇凡这个年纪的时候，没有上战场也都进了军营了。我去跟父皇说，父皇会同意的！”

“那行吧！这个事儿你们看着办吧！”翟枫也不想管了，“只是有一条，老七，不管在什么时候，惜文最重要！”

翟衍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翟景看着偏殿，无奈地笑了：“可怜的卓少爷啊，他哪里知道睡了一觉，就要上战场了！”

张灯结彩的王仁甫府邸，虽说是没有皇亲来，王大人的好友同僚们，似乎还显得更自在一些。王浩卿满心欢喜，天帝“不许休妻和纳妾”的圣旨，对他来说如同贺礼一般。

婚礼仪式上，王浩卿见到了盖着红盖头的丫头，身着红色绣着金色凤凰的霞袍，身后拖着三米的衣摆，手执红色绣球的软纱带，步履轻盈大方，向他款款走来。他心中欢喜，低声在丫头耳边说了一句：“辛苦啦！”丫头并无回应。王浩卿心中有些奇怪，可能是害羞吧！可是这样一个特例独行的人，为什么今天站在自己面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呢？包括走路的姿势，他的丫头何时迈过如此风情万种的步子？王浩卿顾不上细想，三跪九叩的繁琐礼节已经开始。

仪式结束，新娘子被送回洞房，浩卿在席上匆匆跟各位大人敬完酒，念着丫头在婚房盖头还未掀开，便赶忙回到了房间。卓府的战夏和知秋担忧地看着王浩卿离去的背影，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

婚房内，丫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连盖头都还是刚才的样子，丝毫未动过。

王浩卿笑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

杨媛媛在盖头下面闭紧双眼，手紧张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这么紧张吗？我第一次见你有这种小女儿的姿态。饿坏了吧，我给你盖头掀开，你好赶快吃点东西！”王浩卿上前两步，伸手去掀杨媛媛的盖头。

杨媛媛本能地躲了一下。

王浩卿只当她紧张，也没有硬来，只是轻轻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握在自己手里的那双手，好几处关节的地方隐隐都有些茧子。作为宫婢手上有茧子是很正常的，可是他拉过丫头的手，那双手柔弱无骨。当时他很奇怪，还问丫头：为什么一个宫婢的手，像是没干过活的样子？丫头给他的回复是，自己一直在公主近身伺候，并未曾干过什么粗活。可这双手……

从回忆中走出，王浩卿轻轻把那双手放回原处，起身站在新娘子面前，仔细端详。想起刚才她走路的姿势，王浩卿再也忍不住了，他急于证实自己的猜测。收起温柔的他，伸手扯下了杨媛媛的盖头。

杨媛媛的脸一览无余地出现在王浩卿面前，一切对未来美好的期待在那一瞬间全部破碎。王浩卿连连后退，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你是谁？”

杨媛媛扑通一声跪下，低声说：“回少爷，我是凤阳殿宫婢，名叫丫头。”

“你不是！我的丫头在哪里？”

杨媛媛闭着眼睛埋下头：“我真的是凤阳殿的宫婢，丫头！”

“你放肆！”王浩卿怒了，终身大事岂可被他们如此儿戏，“你知道我要娶的不是你！”

“我知道，可是现在嫁过来的是我！”杨媛媛不敢抬头。

王浩卿咬牙切齿地：“你为什么不拒绝？”

杨媛媛抬起头，已经泪流满面：“婢子不敢拒绝！因为天帝给凤阳殿的圣旨上，说如果今夜嫁到您府上的是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您……当即格杀勿论！”

“为什么？”王浩卿无比震惊，她把杨媛媛从地上提起来，“你告诉我，我的丫头在哪里？”

“在……凤阳殿！”杨媛媛只能这么说。

“天帝知道你不是我要的人，对不对？”

杨媛媛点头。

“他为什么不让丫头嫁给我？是什么原因？”王浩卿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天帝会拒绝一个少爷娶一个宫婢。

杨媛媛不说话，只是拼命地摇头。

王浩卿红着眼，试探着问：“她被天帝看上了？”除此之外，浩卿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少爷，求您别问了！”杨媛媛擦擦泪走到王浩卿身边，“很多事情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您就把我当丫头，她能做的我都可以做。求您疼我，我伺候您一辈子！”说罢，伸手揽住了浩卿的脖子。

盛怒之下的王浩卿，怎么听这套词都像是事先背好的，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落进了别人的圈套里。他伸手推开杨媛媛：“你也配！我和丫头早就相识，她懂医识药，气质高雅，既坚强又善良，你是谁啊？”

一通夸奖，让被推倒在地的杨媛媛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抬起头：“我就是凤阳殿的丫头！少爷您向皇上求娶的，不就是凤阳殿的丫头么？我确实不配嫁给您，但是您也要想想，您是否配娶她？”

王浩卿火冒三丈，他上前抓着杨媛媛的肩膀：“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她是不是已经成了娘娘？怪不得今天我的大婚，姑姑都没来参加，是宫里也有喜事吧？”

“妾身不知道您说的是谁，妾身只知道天地已拜，洞房已入，盖头已掀。从这一刻起，到死我都是王家大少爷明媒正娶的少奶奶，而且是唯一的大少奶奶。”杨媛媛收起怯懦，直视王浩卿的眼睛。因为她知道现在即便是自己低三下四，也换不来大少爷一张好脸，还不如硬气一点，反正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此话更加激怒了王浩卿：“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您当时也并未说清，我一介小小宫人，也只能听吩咐做事而已！”杨媛媛自顾自起身，坐在桌边凳子上。

“你不怕我休了你！”王浩卿气昏了头。

杨媛媛笑道：“少爷糊涂了，天帝圣旨上说的清清楚楚，您此生不可休妻，不可纳妾。抗旨是什么罪名，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吧？您此生，身边只有我了！”

“原来这道旨意是这个意思！”王浩卿怒道，“你看我敢不敢抗旨！”说罢王浩卿转身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