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平安便和穗穗坐在院子里，将剩下焯过水的蕨菜全都撕开，这样用凉水泡着，能放很久。

至于山芹菜，则焯水后放进坛子里，做成酸芹菜，不容易腐坏，味道还好。

阿北自告奋勇要帮忙，在旁边的菜地里拔草，小屁股撅起，一扭一扭的。

穗穗不放心，时不时看上一眼，“阿北，小心点，千万别踩着菜苗啊。”

“昂！”小家伙干劲十足，头也不回的答应了声。

平安抿抿嘴角的笑意，目光忍不住的宠溺。

想到什么，她问道：“娘，镇上的私塾几岁的孩子可以去啊？”

“五岁啊。”穗穗顺口回道，意识到什么，她抬头看向女儿，“姝儿，你是想……”

平安微微颔首，手下忙碌的动作不停，“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眼睛看不到的事物，读书可以；脚步不能丈量的尺寸，读书可以；身体无法抵达的地方，读书也可以。”

望着小家伙抬起沾了泥巴的手，不经意擦擦发痒脸颊，还有所感应的回过头，冲她们笑出一口小白牙。

平安继续笑道：“不愿他将来读书能考取功名，只求他能知书懂礼，明白是非就好。”

穗穗露出认同的神色，顿了顿，又犹豫道：“可这昂贵的束脩（shù xiū）……”

“村里王大婶家的小孙子，就在镇上的私塾里，听说一个月就得花一两银子呢。”

她不是舍不得，而是家里如今这个状况，实在是太过艰难。

“别担心，有我在。”平安垂眸，将手里最后一根蕨菜撕成均匀西份，“事在人为，办法总会有的。”

穗穗动了动唇，望着女儿自信的眉眼，心里莫名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就仿佛觉得，只要是她说的，就一定能做到。

“好了，娘您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就行。”

将所有撕好的蕨菜放到竹筛上，平安端着来到竹节引来的山泉水水口处，用冰凉的泉水仔细冲洗一遍。

之后抓进准备好的陶缸里，用干净的凉水浸泡着，合好盖子，放到厨房阴凉的角落里就行了。

做完这些，平安估摸着自己的药应该晾得差不多了，扭头问穗穗：“娘，家里有药杵吗？”

知道她找这些药是用来治头上的伤，穗穗也担心留疤，转身往屋里去找。

“有的，你爹在时，上山打猎总受伤，少不了要舂（chōng）草药的。”

菜地里阿北闻言，赶忙好奇抬起头来，见杂草拔得差不多了，就朝平安跑过来。

“阿姐，阿姐是要捣药吗？阿北来帮你吖！”小家伙昂着脑袋，兴奋的搓搓两手，跃跃欲试。

平安低头看着他花野猫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伸手戳戳他的脸颊，“先去洗洗你身上的泥吧，小花猫！”

阿北圆圆的眼睛里，露出大大的疑惑，“啊？”

他半信半疑地跑到水缸旁，用木瓢盛了盆水。

蹲下凑近一看，张嘴惊呼：“嚯呀，泥巴怎么跑脸上来了！”

穗穗端着木舂出来，递给平安后，取了帕子就准备去帮他擦，笑道：“你这花野猫喔～”

平安挑眉，上前扯扯她的衣袖阻止：“娘，您别帮他，让阿北自己洗。”

“都是三岁的小男子汉了，总不能自己连脸都洗不干净吧？”

看到姐姐怀疑的眼神，小家伙心里的斗志刹时被激了起来，“才不是嘞！”

“娘，阿北要自己来。”他站起身接过穗穗手里的帕子，昂头挺胸道：“我能洗得超干净！”

平安敛敛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轻咳一声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回答：“嗯，相信你。”

小家伙脸微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扭扭捏捏蹲下去，仔细清洗身上的泥巴。

穗穗无奈摇摇头，回屋去取了针线来，帮平安补件扯破开线的衣服。

平安则把筛子里的草药扔到木舂里，细细捣碎，药液越来越多，散发出苦涩的味道来。

取了个磕缺边角的碗来，把绿褐色的药液滤出来，她将透气的白纱布浸泡在里头。

洗干净的阿北噔噔跑过来，两手扒着石桌，抵着下巴好奇问：“阿姐，是要用泡过的布来包住伤口吗？”

平安摇头，“不是，这东西另有用处。”

说着，她将捣碎的细渣赶在叠起的厚棉上，黏糊糊的草药散发着清香，不容易流散。

平安将其按到眉心至右边的额头上，用其余干净的白布长条包扎好，厚重的布称得她巴掌大的脸愈发小巧。

起身将浸泡纱布的碗端回房间里，她问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

“阿北，你知道咱们家的田是哪几块吗？”

“田吗？”阿北耷拉着小脑袋，语气闷闷不乐：“知道……”

分家时，田地都被大伯母一家占去了，家里就只有两块，他跟爹娘去过很多次，当然记得。

平安打量着小家伙的神色，眸色动了动，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没事儿。”摸摸他的脑袋，她道：“阿北带长姐去看看，好吗？”

阿北疑惑抬头，虽然不明白现在还是秧苗的田里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乖巧点头，“好～”

院外的穗穗见姐弟俩牵着手，似乎是准备出去。

她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疑惑问：“姝儿，又快下雨了，你们要去哪儿啊？”

“让阿北带我出去逛逛。”平安随手拎了个背篓，让她放心：“很快就回来，您别担心。”

“哎？”望着一溜烟跑没影儿的姐弟俩，穗穗无奈摇摇头，只好任他们去了。

院门儿外，刚出来的平安牵着小短腿阿北，迎面就撞上了个绿衣姑娘。

她两条乌黑的发辫上，各自都别了朵红绢花，容颜娇俏。

只是一见着平安，她脸色立刻就变了。

李翠萱声音有些尖锐：“平安？你竟然还没死！”

平安眉头微不可见蹙了下，认出她是大伯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平日里宠得不得了。

狭长的眸子扬了扬，平安不咸不淡瞥她一眼，声音清冷：“你都还没死，我当然活得好好的。”

“你——”看着她那张瑰丽妩媚的脸，李翠萱眼里蹿出毒火似的嫉妒。

扬起指甲尖锐的手，就要朝平安脸颊招呼，“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