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进谏，震耳欲聋。

每一张面孔，都是段锦棠熟悉的。

他们眼中曾有的崇敬被滔天的恨意取代，恨不得立即将她处死。

可是，鸠占鹊巢的人分明不是她啊。

段锦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君慕凡冷鸷的声音响起。

“明日午时，将妖女押至刑台，由天下百姓审判。”

钻心的痛从心扉蔓延开，另一道声音更是将这痛深入骨髓。

“陛下，罪臣愿亲自押送妖女，为民请愿。”

段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冷漠得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

段锦棠清楚意识到，从前爱她敬她慕她的人，一个个都已离她而去。

群臣得圣命而离去，唯留她一人在冷清的宫殿。

段锦棠彻夜未眠，陷在回忆织成的茧中痛苦挣扎。

浑浑噩噩到第二日。

侍卫入殿，以镣铐将她请出宫殿，带至西城门的邢台之上。

绞刑架上五花大绑，段锦棠如失去灵魂的躯壳任由他们摆布。

临近午时。

刑台之下人满为患，一眼望不到边。

宦官宣读圣旨，条条款款谴责她的种种罪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妖女段锦棠祸国殃民，喜大好功，不择手段……”

段锦棠静静听着，目光扫过台下百姓那一张张质朴的脸。

他们的脸上有惊讶、怀疑、怨恨，却独独没有同情、怜悯、信任。

温暖的阳光像是没了温度，照在她身上冷得厉害。

昔日爱她的哥哥段御握紧鞭子，目光凛然话语掷地有声。

“午时到，行刑！”1

话音落下，一道鞭风袭来，精准抽打在段锦棠身上。

素衣见红，源源不断往外渗血。

七七四十九道鞭刑，一鞭也不留情。

段锦棠痛得脸色惨白，却是一声也没吭。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君慕凡却懂得怎样最诛心。

宣告全城她的妖女身份，，再让她至亲的兄长做行鞭刑之人。

行刑之后，审判她的，是她造福的千万子民。

她曾真心对待之人，都在唾骂她谴责她，拿着臭鸡蛋烂菜叶恶狠狠地往她身上砸。

一鞭，十鞭，三十鞭……

衣裳被抽打成碎布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可见骨。

但却在众人的目睹之下，每一道鞭伤都在一点点修复愈合，唯留斑驳血痕。

百姓看向段锦棠的目光渐渐变得陌生而又恐慌。

“快看！鞭伤没了，已经愈合！她……果然是妖女！”

“连血肉都能再生，她定然还有其他妖法！”

民众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刺得她浑身发痛。

“杀了她！为皇后娘娘、为圣女报仇！”

嘈杂的声音逐渐统一，他们叫嚣着要杀了她为圣女报仇。

臭鸡蛋、烂菜叶砸完了，他们便捡起地上的石子，手中的木棍，砸了过去！

邢台之上，无人阻拦。

段锦棠看着这些人将她当成祸患，麻木地任由他们送来的千百倍疼痛。

心底，凄凉无边。

他们高喊着圣女千古，却将刀剑刺进她心里，为君慕凡和段语怜歌功颂德。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日光愈盛，却再激不起段锦棠对暖阳的向往。

她只觉得眼望之处，皆为冰海。

眼前一黑，她直接昏死过去……

昏昏沉沉间。

段锦棠再度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寝宫，床畔坐着君慕凡。

“醒了？”

冷冽的嗓音令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床角蜷缩。

君慕凡狭长的眼眸落在段锦棠脸上，眸底的温度冰冷刺骨。

“怕了？”

“段锦棠，鸠居鹊巢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害怕？”

君慕凡捏着段锦棠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那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容不得半点质疑。

“今日种种，皆是你咎由自取。”

“往后余生，你就用你这不死之身日日忏悔思过，祈求老天原谅你。”

段锦棠嗫嚅着，却没有发出一个字音。

她犹记脑海里的系统倒计时：【21时36分18秒】

再快一些流逝，再快一些解脱。

她就不用再承受这份身躯之痛了。

君慕凡看着她这浑噩破碎的模样，眸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蓦地想到什么，他松手起身，拿出雕刻着凤凰图纹的红木锦盒放在桌上。

“明日封后大典，你跪着将这凤印送到语怜面前。”

“新后祈福，怜悯众生，也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