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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帘而出,孙妈妈重新站到廊下。


“老太太说了,二小姐犯下弥天大祸,祸及家中姊妹,应去佛堂静思自过,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至于浅碧轻红二婢,代主受过,赐脊仗一百。”


浅碧轻红只是柔弱女子,脊仗二十就足以要了她们的性命!


很快,就有膀圆腰粗的婆子,将陪着沈倾喻跪在身后的浅碧轻红拖走,“小姐!小姐救我……”


沈倾喻慌乱地求饶,朝松鹤堂门口的方向重新“砰砰砰”地磕起了头,“祖母!不关浅碧和轻红的事,孙女真的没有勾引太子殿下……”


门帘稳稳的。


纹丝未动。


浅碧轻红被按在长凳上,被粗暴地扒了外裳,一尺宽半指厚的板子,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她们身上。


惨叫声不断传来。


沈倾喻心里浮出一阵阵痛苦与绝望。


见磕头求情没用,她起身跌撞着、踉跄着跑到两个丫鬟身边,甚至以身去挡。


疼……


好疼啊……


浅碧叫她让开。


沈倾喻落泪,咬牙,就是不肯让开。


但是,她只有一个,帮得了浅碧,就挡不了轻红身上的板子,帮得了轻红,就帮不了浅碧。


能饶过她们性命的人,只有松鹤堂里面那一位。


沈倾喻挡在丫鬟身上,“祖母,祖母……”


“真的不关浅碧轻红的事!”


“求您饶了她们二人性命!祖母!”


“二小姐——”孙妈妈缓缓上前一步,打断了沈倾喻的叫喊,她的面容隐在微光里有些不甚分明,“您说不关她们的事,可是昨日东宫夜宴,您进宫时的衣裳、妆靥、钗环哪一个不是出自她们二人之手?”


沈倾喻舔了舔已经失去颜色的唇瓣,说出解释了千遍万遍的言语,“可是我……真的不曾勾引魅惑太子殿下啊!”


她眼神迷茫,无辜,可怜。


美丽的少女就连落魄也是楚楚动人的。


孙妈妈眼神微动,叹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语气更加凌厉,“二小姐,您性喜浮华,好鲜衣,佩华饰,再加上长着这么一张美丽的脸蛋,您可能无须做什么,对人来说就已经是引诱了。”


“我们的太子殿下将来一定是位英明的君主,他早已说过自己不喜浮华美色,所以啊……”


“这张脸,就是您的原罪。”


孙妈妈伸手,从沈倾喻头上拔下一根金钗,甩在她面前的地上,“二小姐将来是要去佛堂的人,可不要戴着这样矜贵的东西招摇了吧。”


金钗坠地,声音轻响。


沈倾喻乌黑长发散落一缕下来。


“我……知道了。”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也认清了什么,说得极慢,极慢。


沈倾喻捡起金钗,往自己脸上狠狠一划,鲜红艳丽的血与极致的痛楚立时漫出。


在沉闷的板著声里,在浅碧轻红的惨叫声中,她深深地跪伏下去,好像碎了脊梁,“祖母,是我错了,孙女知错,请您饶了浅碧轻红一命。”


沈倾喻的背后,天光微亮。


然而,及笄之年的少女,此生却一朝由云端跌落深渊,人生至暗。


仿佛从这一年开始,就再也没有了明亮起来的可能。


“啊……”沈倾喻惊叫了声,从梦魇中惊醒,深深地喘气。


浅碧心疼地擦拭掉她额头上的冷汗,“小姐您又做噩梦了?”


见倾喻眼里依旧残留惊惧之色,浅碧忙轻声哄道,“别怕,别怕,离东宫选妃宴已经过了三年,我们如今也不在京城,而是远在江南您外祖家了。”


沈倾喻慢慢地缓过神来,虽然悬在面纱之下的唇色还有些苍白,却反过来安慰浅碧,“浅碧,我无事,只是车厢里有些闷。”


浅碧道:“小姐今日替城西百姓免费看诊施药,忙碌了一日,定是将自己给累着了,所以在马车上小憩了会儿就被梦给魇到了。回了药庐,小姐可要好好休息。”


她们正在一辆出城的马车上。


乌蓬青帐的马车,没有任何家族的族徽或标识,低调且不起眼。


沈倾喻单手撩起帘子。


那手玉质纤纤,指盖如玉,倒叫人觉得被她挽起的帘子实在是过分粗陋了些,与之不配。


清风透过车窗进来,女子脸上悬着的薄纱被扬起一角,只见一道陈年浅淡的白痕从脸颊至眼尾,像是美玉有瑕,令人心生惋惜。



沈倾喻近乎是被沈家从京城放逐到江南的,虽然是打着投奔外祖家的名号,但她这样狼藉不堪的名声,也恐误了舅舅家中的姊妹婚嫁,是以她带着浅碧独居在金陵城外的女观中。


后来,意外结识一位民间女游医,倾喻拜作师父,在女大夫故去后,她便从女观搬至药庐,就此住下。


药庐是沈倾喻精心打理的,小院不大,但晾晒着各种药材,有种天然微微苦涩的味道,墙角还种着几株野花,颜色金灿灿的,长势很是喜人。


但,今日推开院门,沈倾喻便觉得药庐与平常有些许的不同。


墙角的花簇凌乱歪倒,像是被人给踩过,空气里也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沈倾喻抿起了唇,借着月光往地上瞧去,只见地上有新鲜的血迹滴落,一直往后院的方向。


浅碧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小姐,提篮里有今个儿二公子送来的海棠糕,您先吃两块垫垫,我这就去小厨房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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