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沈识瑀笑我娇气。
“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怎的第二胎反倒折腾起来?”
他亲吻我额头发丝,眼中莫名闪过一抹愧疚,
“眠夏,***妹无处可去。
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你这个姐姐。
”
“她在夫家受了不少委屈,一个人跑出来,终究是不让人放心。
”
“昨天她那般情形,出现在山寺门口,怕是存了死志。
”
“若不是撞上我们,说不得还要出什么乱子。
”
“我一时情急,便忘了嘱咐你一声,是我的不对。
”
他的吻细细密密铺展开来,我便压下心底所有委屈,笑着抬头看他,
“……我没关系的,那毕竟也是我的妹妹……”
打小,爹就教育我,要让着妹妹。
我也是如此做的。
我无底线宽容着妹妹的一切过失。
我的一切,但凡她看上的,我都可以眼也不眨一下地送给她。
可一想到,连沈识瑀也要被……
我突然心口一滞,那句大度的话便卡在喉咙里,半句也说不得。
在沈识瑀的张罗下,妹妹在我家住了下来。
妹妹很聪明,识字长得漂亮活泼有想法。
她的脸色一点点红润起来。
偶尔沈识瑀写了诗,她也能点评两句。
不像我,虽然识得几个字,到底只是拨着算盘珠子的市井妇人。
福儿也喜欢叶眠卿,天天跟在妹妹的身后,“小姨小姨”得叫着。
我并不反对福儿跟着妹妹。
枯燥乏味的课业在妹妹口中变成一个又一个妙笔生花的小故事,每每逗得福儿大笑。
“小姨,”福儿笑得弯腰,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你和我娘真的是亲亲姐妹吗?为什么我娘不像小姨这般有趣?”
那是第一次,我从福儿口中听到,他拿另一个女人跟自己的娘亲作比较。
哪怕那个女人是我的亲妹妹我依然觉得胸口像是有一万根针扎过密密麻麻的都是伤口。
我第一次对着叶眠卿发火,是因为福儿。
我以为,福儿跟着叶眠卿,起码是在认真求学。
可当我遇到学堂的夫子后,才知晓福儿已经有七八天没去学堂了。
年迈的夫子摇着头,可惜得叹气,
“沈知眠这孩子,聪明认真。
若是误入歧途,倒真是可惜了……”
沈知眠是福儿的大名,也是沈识瑀给福儿的字。
那一日,我所有积攒的火气,在看到福儿和叶眠卿拎着风筝回家时,悉数爆发出来。
“福儿!为什么不去上学?!”
“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怎可如此懈怠?!”
我撕了那只纸糊的风筝,“若是再不认真学习,你便再也不要出去玩!”
福儿抱着被我撕坏的风筝哇哇大哭。
“娘亲坏!娘亲坏!福儿不喜欢娘亲了!”
“小姨!小姨!福儿要小姨!”
那是福儿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我有些手足无措。
叶眠卿一边哄着福儿,一边不赞同得看着我,
“姐姐,福儿才七岁,正是贪玩的年纪。
你怎可如此苛责?”
“不过是出去玩一玩,有什么要紧?”
“只要我多带带福儿,福儿便不会落下功课~”
恰好沈识瑀回来,一听到福儿的哭声和叶眠卿的指责,便也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他眉头有一瞬间的拧紧,声音微沉,
“眠夏,你这次,真的有些过了!”
过了吗?
我不懂,明明是教育我的儿子努力上进,为什么一个个都跳出来对我横加指责?
沈识瑀将福儿抱在怀里,那是他第一次展露出对我的不屑。
他说,“眠夏,你不识字。
课业这块,有我和眠卿盯着就行。
你——”
“不必多费力气。
”
那是读书人能说出的最狠的话。
虽则轻飘飘,一字一句,却是对我的无尽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