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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昭领兵前往泸东的那日,刚好田婉儿搬入太***。
这日子撞得不甚好。

新郎倌刘郢现今都不知道到了哪、也不知手上究竟是什么事,能不能赶回来都难说。

申容作为储妃象征性地去了一趟丙舍。
窗棂前的红烛燃得惹眼,

屋中备好的熏香也是她向来不喜欢的甜腻味道。
她压下厌恶,脸上是早就准备好的笑容,

入内隔着喜鹊飞舞的屏风与田婉儿交代几句,再赏赐了好些东西进来,就让她安心候着了。

“晚些太子若回来了,你便好些伺候。
若是到了亥时还不曾回来,你自可以先行睡下。

”说这话时尽善也随在边上,也附和了这意思,“是的,良娣。
若时辰耽误了,

您可以先休息。
”这些时日刘郢连着几日不在太***,

尽善的话在某种层面也可以等同于太子的意思。
红纱盖头旁,烛火掠过的影子也变得模糊,

谁都看不清其下田婉儿的面色。
她身形一僵,轻声回应,“是,储妃。
”然而这夜过子时,

申容所住的正殿里都已经灭了灯了,丙舍里头却依旧灯火通明。
元秀守在申容床榻外头,

确认储妃已经熟睡了,才再次替她掖好锦衾,又放下了两边的纱帐,缓缓退下。

刚阖上两道厚重的殿门,听院门处几道急促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她缓缓回头,

已是认出了门口过来的人。
尽管刚入金阳殿伺候不久,但眼见着这太***的主人回来,

她跟着莫名的一阵欢喜。
不过这欢喜没到一会,余光里又瞥到亮灯的丙舍,笑容便已消散。

今日可是田良娣搬过来的日子,按规矩,太子该要歇在丙舍的,

要不然就是唤了良娣去含丙殿服侍。
无论如何都不会往储妃这头过来。
这想法刚过脑,

没成想太子已经走到正殿门前来了,她连忙伏地行礼。
男子粗厚的嗓音响起,还带了些疲倦,

“她睡了?”都走到这来了,问的人只能是储妃了,元秀低声答:“回殿下,娘娘睡了。

”兴许是听着声音陌生,刘郢的目光又投到了元秀身上,“你是谁?

”“奴——”这回答的声都没完全出来,尽善已经从院门口小跑着过来了。

许是和太子连着心的,就算才刚过来,也能预知到太子定然是忘记了今夜的喜事。

便恨不得从半道上就开始提醒。
“殿下!殿下!”等到了太子脚跟前,他才勉强捋顺了气,

“今日是田良娣搬过来的头一日,您该唤田良娣服侍您。
”“噢。
”太子看来是真的忘记了。

倒也不奇怪,一连出去好几日,事多到手忙脚乱的地步,

还要留着一点心思观察新进储妃的为人处事,又哪有多一分的神留给田氏?他帷裳稍稍一揭,

大步迈开。
行动间并无过多犹豫,由着尽善在前头开路,就又往丙舍方向过去了。

正殿外一时寂静,门廊边除了还跪在原地的元秀,还有刚赶到的茵梅。
二人对视一眼,

往熄了灯的正殿里看去,就默契地退下了。
到底是皇后娘娘喜欢的人,一点都不争风吃醋,

算算年岁还不到十五呢,就和管了多年家事的女主人一般了。
这夜竟也当真睡得扎实。

这气度,着实是非常人所能及。
不过睡不睡得扎实,那都是外头人看到表面推测出来的。

是睡是醒,只有里头的人自己才真正知道。
后室只余几道清冷的月光流入,帐中人缓缓睁眼,

眸光黯淡。
千堤防、万堤防,刘郢和田婉儿终究还是要在一处的。

这***会不会被抢去了宠爱,就只能看前些日子她同刘郢打下的感情基础了。

她忽得心口一闷,怔着往头顶看了许久,才得以将那口气呼出。
这么一失神,

竟是直接睁眼到室内的光线由暗到微亮。
不知到了几时,廊上雀声清脆,

门口传来些不大不小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在外头说话。
尽管没有完全睡着,

但意识仍旧不及清醒时,也就分不清说话的人到底是谁了。
只等困意再次来袭,

她才稍微眯了一会眼。
再彻底清醒时,外头的天已经大亮。

帘幕外候着几个服侍统一的小宫女,元秀跪在榻前替她打着扇子,茵梅正清洗过帕子上前。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后背的汗水。
便问:“几时了?”两个大宫女同时出声,“卯辰。

”倒还不算太晚,申容拉着茵梅伸过来的手勉强起身,***了神思,便开始洗漱绾发,

准备往兰房殿去请晨安。
一头及腰的青丝刚梳理好,茵梅上簪子的功夫,似乎想起什么,

主动说起了清晨的事。
说太子晨起来看过。
“见您没起,门口站了一会才出去。

”申容听着闭了闭眼。
光滑的铜镜内,少女的肌肤上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

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影,抬眸间的神色无半点异样。
这话传到她这个储妃的耳朵里,

无论表现出什么情绪,都难免遭人议论。
是忧心太子昨夜去了田良娣那儿,

还是欢喜太子一大早就过来自己这儿呢?这屋子里可不止自己安排的心腹人选,

还有少府献上来的陌生宫女,和原先太***的人呢。
也就是一个明生知道来路,

其他人可是半点不清楚。
所以现在即便是在她自己的寝殿里头,也得注意着一言一行。

别一不留神,又像上辈子一样叫人抓住了把柄,像***条小鱼儿一样容易。

……婆媳俩也是有默契,今日都起得比平时迟了些。
不过郑皇后是为什么事,

申容就不清楚了。
总不能是和她一样,也在焦虑将来的事吧?她是在前室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才等到郑皇后梳整好出来的。
***出来时还抚了抚鬓边的碎发,脸上满是春风得意,

“孤就说你不必每日这样辛苦。
仔细养着自己的身子生育才是,要是夜里累着了,

就不必早起过来的。
”这也不知道是在说她自己呢,还是在说申容呢。
申容也懒得多避讳,

便提醒着说,“昨夜殿下宿在婉儿姐那处的。
”郑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尴尬一笑,“也是。

”实在人就是从她这里搬过去的,她都还不知道呢。
可想而知是玩得多沉醉了。

申容低头莞尔一笑,并未再接话,只接过宫奴手中的羹汤一应,

往皇后身前的案几上一一布满。
郑皇后原先还会劝她几句,

说她堂堂储妃不必总做这些宫人们做的事,到现在也懒怠说了。

这是儿媳妇给自己献上的孝心,说得多了倒生分了。
再者说,申容这么做也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久如此,流传出去对她自己也有益处。

毕竟当朝还是以孝治天下不是?今日并非常朝日,再过了一小会,

成帝也罕见地来了一趟兰房殿。
正遇上还没退下的申容,殿内便又安排上一道朝食。

帝后二人到底相处多年,即便隔了大半月没见,再碰面也能自如地对话,唠几句家常。

申容不算完全清楚成帝的性子,但观察了一会郑皇后,心里却是越来越钦佩起她来。

赵金也就是早两个时辰离开的吧。
即便身处同一个地方,

她也能面不更色地对待自己的另一个男人。
不由得感叹:这才是女中豪杰,

为万千女子所学习的榜样呢。
兰房殿内是一片祥和,可到了北宫的甲观这边,

气氛却紧张了几分。
彼时苏泓正与太子讲解完上一卷,门口小黄门来回话,

说田良娣来给太子送热汤,这天晨起喝了清热解毒。
几名本来还在议论的儒生停了声。

太子盘坐在案几后,却未曾开口回应,仿佛全神贯注于竹简上,没听着外头的声音。

苏泓等了一会,小心问,“殿下还没用过朝食的?”“没胃口。
”刘郢这句倒是听得清楚,

回答得也迅速。
他便尴尬得没接话,不知该不该继续讲解下去。
又见刘郢眉头一皱,

极为不耐烦地抬起了头。
“去和她说,我没早食汤的习惯。
今后不必跑这里来了,

同储妃一道去给母后请安才是正经。
”太子的语气里是明显的不悦,说完就又转过头去了,

让几个儒生继续。
那来递话的小黄门叫庆喜,年纪不大,往北宫来伺候也没多久,

乃是头一回见识到太子发怒,便仍旧伏在地上,脚边裙布微微颤抖,竟忘记要如何回话了。

好在他师傅尽善反应得快,往门口一站,替徒弟应了声“诺”,就迅速地将他拉下去了。

屋内也就苏泓安静着收回了头,还有些若有所思的。

这新来的良娣倒是不招太子喜欢……皇宫里头,谁都能不知道太子对田良娣的憎恶是为何,

可尽善哪能不清楚?等打发走失落的田婉儿。

又自顾自地小声嘀咕了句:“婚前就敢去告太子的状,将他一军,往后还能指望人多疼你?

”太子这人心虽善,待人也平和,可也不是没脾气的啊。
就是储妃,

刚认识那会也对她甩过脸色呢。
何况这么一个良娣,还没怎么接触过,就敢背着人做这事了。

这是打算迎合了皇后,就为此得罪了储君和储妃?得亏现在就只太子知道这事,

要是被那位申储妃也知道了,还指不定要怎样呢。
那小储妃啊,看着娇憨,

却也不见得就是个好对付的。
不然又怎么能讨得皇后娘娘长久疼爱?

要知道郑皇后在宫中可是素来以严厉闻名,那暴戾的脾气也就只差皇帝一点了。

他尽善还不信,当真是因储妃的本性,就能做到这般。
沉思间,他忽得眉眼微眯。

你说这事要是让储妃也知道了,会如何?——那可就是一场热闹的好戏咯。
前院的过道处,

伴着暑日燥热的风拂过,尽善身形未动。
躬身跟在一旁的庆喜还念着他头一句话,

忍不住追问,“师傅,您是说田良娣去告了殿下的状?告了什么状?”尽善身子一转,

忙不迭往四周看去,见都是几个手底下的人,才松了口气。
回过神又一把捏住了庆喜的耳朵,

“该死的玩意儿,什么话都敢大声嚷嚷出去,是想害死我,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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