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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地将他胡乱包扎的旧绷带拆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我倒吸了口气。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不敢掉以轻心,细致地给他上药。
边上药边惊叹他福大命大,倘若这伤的位置再偏一些儿,只怕他都没机会这般优哉游哉地坐在这儿把玩我散落肩头的那几根青丝。
「阿婉还戴着这根簪子呢……」
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我面色如常道:「别动。
」
徐熙果然乖乖听话,只是这份乖巧并不长存,不一会儿又动手动脚,几次想拉我入怀,被我瞪了一眼后,遂罢。
好不容易换好了新绷带,我如释重负般起身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
忽听身后他嗓音微哑,状似不经意道:「阿婉,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葱白指尖微顿,我默不作声。
身后似有人起身,缓缓向我逼近。
徐熙悠悠从后面搂住我,脸颊深埋进我脖颈中,低声道:「阿婉,八年了,你猜荀垚是否还对你念念不忘?」
「……」
「当年苏荀两家联姻,风光无限,人人都说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不肯娶妻,也不愿纳妾,连圣上亲自赐婚都敢忤逆。
你说,这是为什么?」
细密的吻铺天盖地袭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引起一阵阵瘙痒。
身后之人声音平静,气息如常,我却只觉阵阵冷意中裹挟着薄怒,怨恨和不甘似要将我吞噬。
虽不知他这又是受了哪门子的***,但相识两年,每日朝夕相处,我对他的脾性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平日里最忌讳提及此事的人是他,如今他自己重提旧事,却要我来平息怒意?
无端祸害我,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于是我没忍住推了他一下,没好气道:「我说过,我和他此生再无可能。
你不必如此试探我。
还有,他娶不娶妻,与我何干?」
「……」
「就算真如你所说,他待我尚有情谊,对我念念不忘,那又如何?当年***因一己私欲害得我家破人亡,就算他当真不曾参与此事,我与他也早就回不到当初了。
」
「是么?」
我转身,仰头直直对上他打量的目光,声音坚定道:「绝无半句虚言。
」
虽不知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但我未曾将目光偏移分毫,试图说服他却是真的。
果然,对视良久后,徐熙面色缓和了些,但不待我松口气,他猛地夺下我头上的青玉簪子,声音骤然一沉:「那这是什么?」
看见他手中所拿之物,我神色微变,急急就要抢过来,「还给我!」
徐熙自然不能让我称心如意,他微低下头,目光直勾勾地凝着我,眼里一片冰冷:「你果然还是放不下他。
」
此话一出,我抢夺的动作倏然停在半空中,心中止不住阵阵发凉。
是啊,我不是已经放下他了吗?
那我这又是在干什么……
渐渐地,我放下了我的手,眼睁睁看着徐熙当着我的面将那玉簪震碎,寸寸尽断,分崩离析,直到再也看不见簪子上雕刻的那行小字——「荀垚赠此生挚爱苏吟儿」。
明明早就知道结局,明知再无可能,可我却不知为何,心中蓦然一痛。
愣愣地凝着满地碎片,久久未能回神。
往事历历在目,七岁时他为我爬树偷鸟蛋,不慎摔下来险些断了腿;十岁时我入宫受尽公主皇子欺辱,所有人对我避之不及,唯他一心一意,护我左右;十四岁时我与阿娘外出遇险,他拼了命带我杀出重围,事后他浑身是血,赔上一双眼睛,而我除了惊惧过度,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