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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冬瓜真名叫唐小冬,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流氓,因脑袋长得很大且呈不规则圆形,就像一个长歪了的大冬瓜,正好他名字里又有个“冬”字,“大冬瓜”的外号因此得名,以至于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原名叫什么。

前几年因为打架斗殴致人伤残,大冬瓜被判了三年,去年底刚刑满释放。坐了几年的大狱,原本是件很丢人现眼的事情,但大冬瓜却引为自豪,经常拍着肥厚的胸脯子大声说道:“谁也别跟我臭来劲,老子是刚‘从山上下来的人’,我是流氓我怕谁啊?”

所谓“从山上下来的人”是当地的一句俗语,不知道的人经常会误以为这是指当年在山上打游击的人,那可大错特错了,这句话实际上是指那些刚从大狱里出来的人。唐小冬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己经是坐过牢的人了,见过些世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在我面前都得老实点,不然我就会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大冬瓜一家就住在城北支行后边的两间小平房里,中间隔着一条小胡同。城北支行筹建装修的时候,大冬瓜还在监狱里服刑,所以装修的过程十分顺利,没有人捣乱。

去年大冬瓜从监狱里出来后,见到原来的破教堂被装修一新,成了一家银行了,心中不觉一喜,他认为银行的人都有个特点:一是钱多,二是胆小。门前的教堂变成了银行,这应该是一个难得的扎钱机会。于是他找到了郑跃进,提出因为建了这座银行办公楼,挡住了他家的阳光,所以必须对他进行经济补偿。

郑跃进是个很清高的人,在他眼里,大冬瓜这种人根本就是人渣,不配跟他首接对话,所以每次大冬瓜来,他基本上都是让行政科长赵科长出来应付。可赵科长根本做不了主,不论大冬瓜提出什么要求,赵科长都说:“行了,你的意思我都清楚了,我一定及时向领导汇报,争取尽快给你个答复,你先回去,有结果我再通知你吧。”

每次大冬瓜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赵科长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大冬瓜。大冬瓜明白了,这个姓赵的科长就是个“使唤丫头拿钥匙——根本做不了主”。从那以后,他每次到支行来都是指名道姓首接找郑跃进。郑跃进不愿意跟大冬瓜这种人见面,嘱咐站岗的保安:绝对不许大冬瓜等闲杂人员进入行长办公区,谁把大冬瓜放进来了,谁就立马滚蛋。所以这么些日子,尽管大冬瓜跟郑跃进通了无数次电话,郑跃进在电话里跟大冬瓜说话也比较客气,但俩人真正见面,实际上只有一两次。为此大冬瓜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本想今天无论如何要跟郑跃进干上一仗的,谁知这位郑行长马上要出差,把问题又甩给了新来的傅行长。

大冬瓜心想:好啊,傅行长就傅行长,不给我解决问题,我就折腾得他没法办公!

就在郑跃进出差后的第二天,大冬瓜一大早来到支行后院门口等傅宇光,他知道每天行长上班时,都是把车子停在后院,从后院的小门进入办公楼。他并不认识傅宇光,一进银行后院就嚷:“我要见你们新来的傅行长!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保安赶紧过来把他拦住,说:“傅行长不在,你不能进去。”

大冬瓜跟那个保安耍起了三青子:“嘿,你丫敢拦我?你丫是不是活腻歪了?老子是从山上下来的,要是给我惹急了,我一巴掌拍过去,让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保安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小伙子,不会说那些咋呼的话,也不愿意惹大冬瓜这样的流氓。但是小伙子身子骨结实,身上功夫也不错,他根本就不怕大冬瓜这一套。保安把铜柱子一样的胳膊往大冬瓜胸前一横,冷静地说道:“你从哪下来的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我的职责是保护银行的秩序和安全,按照规定,现在你不能进办公楼,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大冬瓜碰了一个硬钉子,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就想往楼上冲。保安也上前一步,用结实的身子挡住了大冬瓜的去路。一场冲突眼看着就要发生。

这时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驶进银行后院,傅宇光从车上下来,看到保安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僵在一起,就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啊?”

保安赶紧报告说:“傅行长,这个人指名要见您,我没让他进。”

大冬瓜见保安这样称呼来人,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新来的傅行长,赶紧走上一步说:“傅行长,我是住在你们银行后边的住户,也就是你们的邻居,有些事情要向你反应,咱俩能不能谈谈?”

傅宇光对大冬瓜的事情一无所知。作为一个老工会干部,他本能地觉得,对待银行周围的群众要热情,有话好好说,能解决的问题尽可能给人家解决。所以他说:“想找我谈谈吗?好吧,跟我上楼吧。”

谁知他正好走进了郑跃进设计的圈套:大冬瓜是有名的滚刀肉,一旦谁粘上他,谁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保安见新来的傅行长让大冬瓜跟他上楼去谈,生怕郑跃进回来后会追究他的责任,赶忙对傅宇光说道:“傅行长,郑行长规定,闲杂人员不许进入办公区。”

傅宇光笑了笑说:“没事的,今天是我同意他上去的,既然是咱们支行的邻居,也不算是外人啊。”说着,领大冬瓜上了电梯。

到了办公室,傅宇光给大冬瓜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慢慢说,这倒让本来准备来打架的大冬瓜有点乱了阵脚。心想:人家新来的行长对咱这么客气,咱也不能上来就耍混啊。

大冬瓜清了清嗓子,说:“傅行长,我听说你这个人特别好说话,只要找到你,我的问题一定能够解决。”

傅宇光说:“噢?这话是谁跟你说的啊?”

大冬瓜说:“是——”话到嘴边,大冬瓜又缩回去了。职场上的一些规矩他也略知一二,这个时候如果说出是郑跃进让他来找傅行长的,说不定就会节外生枝,那样的话,他的“补偿款计划”就有可能泡了汤。

于是他说:“是——是这么回事,我家就住在你们银行办公楼的后边,是平房,本来屋里就潮,你们的大楼在我们家前面这么一盖,把阳光全挡住了,屋里就更阴冷了。我老婆是下岗职工,有风湿性关节炎,职业病,医生嘱咐要‘防潮去湿’,才能避免重新发作。可是我们家这点阳光都让你们银行遮住了,我们到哪防潮去湿啊?对不对?我这人最讲道理,现在我要是让你们把银行大楼拆了,那也不现实,对吧,可是你遮了我的阳光,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些经济补偿啊?”

傅宇光没想到一上班就遇到这样一个麻烦,没人跟他说起过这事,来龙去脉都不清楚,自己该怎么表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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