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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瑶还没出生,在母亲肚子里被检查出来是女孩时,这条码就注定烙刻在她身上,而这条码所代表的禁锢,也注定烙在她的基因里。

一些像苏家这样把女儿当成可供支配的资源财产的贵族家里,都有着专门的手段来控制族中女子,省得她们做什么无谓的反抗。

基因锁就是其中最霸道的手段之一,末日纪元因为民生需要,克隆技术以及其他的基因工程技术,都发展得越来越好,从还在母亲腹中被检查出来是女孩儿时,就开始被首接从基因上下手。

出生之后,这条基因锁就刻在基因里,而这条码就印在身上显眼的地方,一般都是脖颈,昭示着此人是谁家的财产资源。

基因锁也是族中最高的惩罚,如果不听话、反叛、不服从族中长辈安排,到了真需要严厉惩罚的时候,启动这条基因锁就能从基因层面让人的基因崩溃。

也不是毒,更像是一种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所以在基因崩溃的时候,就像是急病发作一样,伴随着极大的痛苦,据说不少尝过那种痛苦的,往后都会老老实实再也不敢造次。

而如果真要死磕到最后,死在了基因锁所导致的基因崩溃里,这表现是一种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所以就连城邦法律都没办法追究这些大家族的责任,只能算是‘病死于某种无法治愈的先天疾病’罢了。

倒也不是就真的无法追究,只不过,家族内部有基因锁技术的,通常都是城邦内有头有脸的贵族家,不到不得己的情况下,城邦委员会也不愿去得罪。尤其是还是为了人家的家务事去得罪,就更没必要了。

苏瑶脖颈上的条码,就像是套在脖颈上的枷锁,从一出生就戴着,解不开也脱不掉,像是个死结。

迦南问,“基因锁怎么办?”

“总有办法的。委员会对星级猎人遗属有优待,不管怎么样,只要我进了学院,学期内这三年应该是能在学院和委员会的保护下,不会有事。”苏瑶将面团揉得又圆又好,满意地在面团上拍了拍。

迦南喃喃:“三年后……”

“三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苏瑶想起舅舅在留下的录像里说的那些话,震惊又振奋,都是长远的事情。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先走出第一步,并且要用尽全力的,确保自己每一步都走得稳当。

揉好的面团盖上盖子放进冰柜里,冷一个小时再拿出来,擀成面片后折叠切割成面条,再扔进冰柜里去冷,保证筋道的口感。这边就准备浇头,转基因的番茄切成小块跟肉末一起炖成喷香扑鼻的酱。

等面条煮好之后浇上,拌匀。

迦南虽然今天己经吃过营养冻了,却还是狼吞虎咽得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比起只能吃鼻涕一样的营养膏的那些人而言。

她觉得自己身在天堂。

倒是苏瑶有些漫不经心的,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这天晚上苏瑶很早就休息了,她睡得非常沉,几乎是刚挨到床,就像昏迷一般的睡死了过去。毕竟还是太年轻,未经训练和学习,也未曾经过战斗打磨,。就算天赋好,力量和技巧都还稚拙。

第一次经历可以称之为战斗的事情,难免疲惫。在近乎昏迷的沉睡过去的前一秒,苏瑶顿时明白为何今天后来都没再听到过小树人那欢快的咕噜声。

咕噜还只是个小小的树人,而她也还只是个技巧和力量都稚拙单薄的人。所能承担的战斗强度是有限的,好在今天那两个猎人和苏莹,都因为伤处的诡异麻痹感就被唬走了,没再继续死磕。

不然的话,苏瑶可能还真占不了上风。

理说睡这么沉,是不太会做梦的,而且苏瑶本就是个不太做梦的人。但这天晚上她却是做了梦,很奇怪的梦。

不,比起奇怪,更不如说是诡异。她梦到了野外,虽然苏瑶没去过野外,但这梦境里的景象,怎么看都不像是城邦内会有的场景。

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灰雾,到处都隐隐绰绰的,血月的光将灰雾染出猩红的色彩。

有幽幽咽咽的声音,似是风声似是鬼哭,苏瑶记得自己在刚获得小树人那个镯子时,被刺破手指陷入晕厥的前一刻,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幽咽犹如鬼哭,又似是有人在耳边尖着嗓子笑出忽高忽低的音调,诡异极了。

当时眼前还闪过很多阴森幽诡的画面。此刻相差无几,甚至画面更显清晰,阴森的更阴森,幽诡的更幽诡。

配上这染了血月之光的猩红灰雾作为底色,瘆人极了。红雾仿佛迷了人的眼,一眼望过去,就像是眼里蒙了一层血,将视觉里的一切都染上血红的色彩。

这是野外。苏瑶在梦里清楚意识到这个事实。

她从未去过野外,哪怕听舅舅说过不少野外的故事,但年轻的长辈疼宠甥女,野外的危险没少说,而真正的血腥诡谲可怖,倒是鲜少提及详细,总是三言两语带过,并无太多可供脑补想象的空间。

所以苏瑶从没梦到过野外。这还是第一次。

并且她看不到自己的躯体,她仿佛是这林间草木一般,以一种特别独特的视角在看着这一切。

苏瑶目睹了一场杀戮。

一头西足动物就在不远处,它呼吸声吭哧吭哧,模样异常丑陋,两只血红的双眼,黄黑的獠牙歪扭地从嘴里戳出来。

身上没有被毛,外皮好似被烤干的皲裂焦土,看起来粗粝又坚硬。体型也庞大,很是不好招惹的样子。

但天空中传来粗哑难听的嘎鸣,犹如榫子卡得太紧时发出的那种难听的动静。

振翅激起气流鼓动的风声,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速度过快,在被月光染红的厚重雾气间,像是迅速闪逝,只来得及看到个有着巨大翼翅和勾爪的剪影。

转瞬之间,那头身形庞大的西足动物便己不在原地,明明看上去是那么不好招惹的模样,浑身粗粝坚硬的表皮看上去也是非常强韧的观感。

下一秒就成了从天而坠的两段残尸。

膛腹被生生扯开大口,两截身子就靠小半肝肠勉强连着,而大半肝肠都流挂在豁口外头,没过多久,密集的嗡嗡声由远及近,很快,一层密密实实的虫蝇就在残尸豁口肝肠处涌动。

苏瑶清楚目睹了这场杀戮,因为不涉及觅食,猎手并没将猎物当做食物,所以甚至不能称之为捕猎,就只是纯粹的杀戮。

这一场野外的屠戮仿佛在宣告着,她决定选择的,是怎样一条荆棘丛生危险密布的路。

身形庞大的西足动物,破裂的头壳里流出灰白的浆体,那灰白黏腻的浆体里,依稀有什么东西掩没在里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半天都没有过丝毫动静的小树人,终于有了动静。

一声清晰的——咕噜。

苏瑶:?!!!

她听得出来,这声咕噜……这声……这不就是吞口水的声音么!这咕噜小树人什么毛病?就算苏瑶从来就没去过野外,也未曾见过什么真正弱肉强食的血腥场面或是什么腐烂的场景,但眼前这一副见者作呕闻者反胃的场面,它居然能看饿了??苏瑶也是很服气的。

在这一刻,苏瑶忽然生出一种察觉——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梦境。

眼前的这个画面,兴许真的就是世界上的某处正在上演的场面,她只是……不知道借了谁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切罢了?

苏瑶虽不敢马上断言,但心里愈发确定了。或许借的就是小咕噜的视觉,虽然很难用言语解释,但苏瑶能够感觉得到,自己似乎是共享了小咕噜的视觉。

至于小咕噜为什么能看到这样的野外画面,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它本来就是颗来自野外的……呃,树苗?

苏瑶心里愈发确定,也不是没有因由的。因为她和大部分城邦居民一样,没去过野外,也没见过什么活的野生动物和植物,并且对它们的了解也是不多的。

但现在她脑子里,却像是与生俱来就有着这方面的所有知识似的。

苏瑶不仅知道那横死的西足动物,是一级变异后的非反刍有蹄类的代表动物猪科动物,甚至就连那乍然出现速度极快犹如鬼影一般的空中大型飞禽,明明都没能看个真切,脑子里却是有着很清楚的概念——那是二级变异后的鹰科猛禽。

而这些情况,则都是在拥有了小树人之后才出现的,这个说话不利索的咕噜精,无疑给她带来了好些实用的改变和增益。

就是这视觉共享此刻的画面,着实不怎么美观罢了。虽然苏瑶不明白舅舅在留下的录像里,为什么并未提到藏在奖座里的咕噜树种。

但她还是有些庆幸,舅舅留下了这么个说话不利索的小家伙。

不然,她一个人的日子,以后在与权力对抗,也与危险斗争的漫漫的冒险征程里,想必会少很多乐趣吧。

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境之后,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哪怕真的是在梦里,但凡意识到这是梦,人也就很快要醒了。何况苏瑶现在并不是在梦境里,而是真切的接收到了小咕噜共享的视觉。

“行了你也差不多一点,别老让我看这种画面。体谅一下我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谢谢,我说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讹了你呢?你一棵树也太记仇了点吧?”

苏瑶意识里暗自默语着。

然后脑海里就响起了小树人的动静,“咕噜——”

苏瑶:“不是记仇就好。那我究竟要怎么脱离这个幻视……还是什么视觉共享的状态?”

“咕噜!”

苏瑶:“呃……!你可别告诉我你还真是看这闻者作呕见者反胃的场面给看饿了?”

“咕噜。”

“不行!不许吃变异动物,多不健康啊!”

“咕噜——!”

“哭也没用。”

“咕……”小咕噜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苏瑶就从那似梦非梦的画面里脱离了出来。

苏瑶在床上侧身,脸朝着窗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被夜色浸染的窗外。

“得走了啊。”苏瑶从床上起身。

这时,房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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