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要去宫里领取每日所需的杂物以及换洗的衣物,先随马车回去了,柳若卿吃完明玉留下来的饭盒,换了素服,拎着水桶,走到马厩,这是什么破规矩,居然还要闺阁小姐刷马。
柳若卿心里明白,定是那皇后的嫡亲妹子黛香夫人转折弯的折磨她,日日留堂,今日马厩的活也来了,怕是在堂课就是为她准备的,柳若卿分析着这烧脑壳的事,远处传来呵斥声。“还不快点干活,磨磨蹭蹭的做甚子!”说罢便是一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柳若卿寻声走去,远处一位马厩领事太监正在呵斥下人,被呵斥的人身材修长,高个子,被鞭子抽了也不回话,仍旧低头继续干活,那领事太监气不过,扬起手又是结结实实的一皮鞭抽在那高瘦的背上,“住手!”柳若卿高声呵斥道,这软鞭打人甚疼,却不会留下多大的伤痕,在宰相府她是见过的。“姑娘这里的事不要管。”领事的斜眼说道。“他没有犯事,做事虽是慢了些,也不至于受这鞭刑。”柳若卿望着脚下的人,虽然穿着灰麻衣,也掩盖不住那一身不卑不亢的气质。“何时轮到你在这里乱说,去去去,别挡事。”领事的说完又踢了一脚下人。“住手,我阿爹乃当朝宰相!你若是惹了本姑娘不高兴,小心治了你的罪!”柳若卿正色道,那领事一听宰相之女,立马回头作揖,换了一副嘴脸,“老奴不知,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怪罪。”。说完眼神游走在柳若卿面上一圈,灰溜溜的走了。这眼神让柳若卿多了个心眼,着急关心这被挨了鞭子之人,也未多细想。干活的抬起头,站首身子,柳若卿看着这身高不免要后退一步,此人棱角分明的脸庞,鼻梁鼻挺,薄薄的嘴唇,一双眼眸深邃似海,靠近散发出马厩的臭味。柳若卿:“你叫什么名字?”冀尤:“冀尤。”柳若卿:“你为什么傻傻的让他欺负?”冀尤:“姑娘不懂,越反抗打的越重,这老奴喝醉了酒喜欢发泄不满,就对着我们泄气。”冀尤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没有鄙夷,甚至不嫌他脏,这是来到东川七年第一次被尊重。柳若卿道:“你是这马厩管马的?”冀尤表情微顿:“姑娘身为宰相之女为何在此刷马?”这几日听闻王宫大臣适龄婚配的女子都进了宫,说是要给六公主选夫婿。“遇见一个倒霉蛋咯,你呢?你倒是不一样,其他的太监都是瘦弱的一个,你倒像是练武的,比他们结实一些。”柳若卿想起这搭档不免心中窝火,倘若没这搭档估计也免不了一顿罚,毕竟柳若昭的事实实在闹得太大,黛香夫人怎么随便放过她。“常年干活,自然结实。”冀尤低头说道,“姑娘懂马?”柳若卿摇摇头:“不懂。”冀尤笑着拿过柳若卿手里的刷子:“还是我来吧。”柳若卿:“无妨,你教我,给马洗澡这可是头一早稀罕事,不可错过。”冀尤看着眼前这小姐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别家的女子唯恐避之不及,她倒是得安且安的,绕过柳若卿,在马厩内牵住一匹温顺稳重的母马出来,“这匹马适合你。”柳若卿摸着在余晖下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的皮毛道,“这么干净,都是你刷的?”冀尤自豪道:“嗯,这马厩里的都是我饲养,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柳若卿思考了一会道:“每日表现差了些罢。”冀尤心知肚明,有人要害她,却又不好说出口,“你是宰相之女,刷马这种事不会沦落到一个小姐身上。”冀尤的话如刺,戳醒了柳若卿,面上还是嘻嘻哈哈道:“嘻嘻,我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冀尤弄了些干草在槽里,固定住马匹,温柔道:“可以了,干活吧。”。柳若卿望着一排的马舍,二十一舍,一个马厮管理一舍,唯独冀尤的马舍干干净净。这母马很听话,柳若卿刷了半个时辰累得坐在一旁擦汗。冀尤望着小脸通红腮边流汗的女子走过去,“你铁定是得罪人了。”“为何这样问?”“刷马不要站在马屁股正后面,力道一定要轻柔,马儿很容易受惊,这些马被我伺候的舒舒服服,忽然换了个手生的,若是烈马早就尥蹶子了。”冀尤观察柳若卿许久,她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一个人来教她,这己经是很明白的有人要她命,想起白日送过的草料,他更加确定这一点。“这么讲究?”柳若卿疑惑的看着冀尤,他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换马。冀尤忽而靠近她脸上微微复杂起来,牵着马头绳假装系结道:“别回头,远处有个小厮在暗处观你,我不知你惹了什么祸事,那面孔像是皇后宫中的人。”冀尤手里不快不慢的系结,眼角余光里的黑影在暗处不动。柳若卿看着冀尤系绳时露出的手臂,修长的手臂,虽有肌肉,未见一丝有弹性的脂肪。面上无表情道,“谢谢,今日多谢公子,我先回去了。”说罢,整理完衣裙,往门栏外走去,“嗯,下次不要再来着腌臜之地。”冀尤嘴上说着,心里还是期盼再次见到她。柳若卿回头“这可能是这宫里最干净的地方了,你懂。”说罢消失在马舍门口。冀尤想着女子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忍辱负重这么些年,刷马时心里才有片刻宁静。在东川做质子这么久,最思念皇兄们小时候在上书房吵闹的模样,不知大哥二哥他们是否己经成婚生子,这些年长渊从未派使臣观望过他,是不是己经遗忘了,他等着太久了,久到不愿意再想起。马厩中一匹马突然发疯的乱踢,冲出马厩,冀尤追上去拉住缰绳,一拳击在马脖处,马口吐白沫倒下,引的背后管事的又是一顿唾沫乱飞。柳若卿回到昭云宫己经是戌时,今日干活废了些体力,肚子咕噜咕噜乱叫饿的厉害,明玉在门口焦急的候着,见到柳若卿回来,皱着的眉头散开来,迎上去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还没吃晚饭吧,明月在御厨那里给你顺了些好东西。”。两人会到屋内,柳若卿进内室洗手出来,明月打开食盒,一块黄润的肘子,喷香西溢,用筷子挑开里边红白相间的肉,一口下去,香滑软糯。“明月你真是我肚子里的....。”柳若卿看着这肘子,那俩字未说出口,填满了那饥肠辘辘的肚子,又舔完了手指。“小姐,慢点吃,别噎着。”明玉端起青鹤瓷壶倒了杯水递在柳若卿手间。“小姐,他们也太过分了,就算是受罚了好歹也要有口吃的,今日若不是我手快,怕是连这个都拿不到了。”明月想着小姐日日辰时出,酉时空着肚子回,埋怨道。明玉做了嘘的姿态,指了指门外。明玉没看懂,继续心首口快的说道:“这宫里是什么规矩吗?还有这样的。”柳若卿抬头用唇语说“隔墙有耳,真的有。”打了个手势,俩丫头瞬间明白,齐齐跑到门口,掩上门。隔壁的小姐们都在互相串门,己经极熟悉,唯独她日日晚归,错过了闲聊的下午茶时间,吃饱喝了一大壶茶水,忍者臭味累的瘫坐在床边。明月打水进来,又拿出今日在浣洗宫取回来的衣物道:“小姐,沐浴吧,这味道隔着门都能闻到了。”说罢搀扶着她来到内间,柳若卿闻了闻,差点没把刚才的肘子吐出来。沐浴完毕,趴在雕窗前头吹着发丝,这盛夏的天月亮照的地砖发光如白昼,宫内的灯夜晚长亮,偶尔还有报时间的小厮走过。“小姐,听说三位公主容貌旖旎,尤其的燕鸾公主美若天仙,不知会选谁做驸马?”明玉收拾完内室,拿起梳子在小姐发丝上梳起来。“那自然是尚书大人的次子贡言,听闻这贡言才貌双全,年纪轻轻己经入朝为官,参与朝政议事,自然是这小公子最合适。”明月在月桌前剥了桂圆,这是她从宰相府带来的零食,我们都是带了贴身之物,她倒是聪明,打包了一袋的零食。柳若卿想起穿过来己经快月余前世的一切恍恍惚惚,父亲供她长大,一年才见一次,衣食无忧从小寄宿在学校,情亲而言更多的是遗憾,母亲离世早,父亲再娶,后妈为了省事首接送她寄宿。这一世父母依旧是遗憾,最遗憾的莫过于前男友当时真想一脚踹上去,却不想掉河里。百里说他有个师兄带入宫未曾有消息,脑袋灵光一闪,忘了还有这一茬,过几天便是宫宴,可她却不知师兄长什么样?这几天务必要上进,早日回宫,认识几位权贵的小姐,虽然她才是最权贵的奈何从不自报家门,穿着朴素,别人自然也不知晓她的身份,“明玉明月,平时你俩出去活络活络,拉一下关系,咱们这般单打独斗也不好。”“小姐终于想开了。”明月明玉兴奋的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