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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书人张扬,系灵州府襄阳县人,凭媒聘定京城沈氏明珠为妻,其妻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

沉肃威严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着,十几道冰冷目光紧紧盯着站在祠堂正中的女子。

女子身段袅娜面容秀美,一头乌鸦鸦的发梳成简单的堕马髻,上面只有一根精巧别致的梅花银钗。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无痕,琼鼻朱唇,娇俏可人。虽然正在听着休弃自己的休书,却平平静静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纤纤弱质,在这冰冷压迫的环境中,竟站出了一股七尺须眉方能有的昂然之意。

“沈氏,你可还有话说?”

坐在正中的老妇人冷冰冰地问,高高扬着的头颅满是对面前这个成为下堂妻的曾经儿媳的不屑。

“没有”

沈明珠平静开口,然后上前接过休书,仔细看了眼,确认上面最后一句话的确是“从此各凭嫁娶,永无争执。”后,她嘴角泛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很好,从这一刻起,她和这个自私无情的白眼狼家族彻底没有一丝关系了。

将休书收好,她转身离开祠堂,身后传来几个老人怒斥“不知礼数”的声音,她理都没理:没放火烧你们的房子就偷着乐吧,还指望姑奶奶会给你们行礼?呵呵,一群自私的老不死,你们也配?

昂首出了祠堂大门,就看见一抹挺拔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对方慢慢转过身来,是个英俊过人的出色青年,令人见了便觉心向往之,就如同当初的沈明珠。只可惜同床共枕三年,她却再清楚不过:这金玉其外的男人不过是条中山狼罢了。

“娘子,都是你素日里太过高傲,害我们再无一丝转圜余地,事己至此,你……莫要恨我。”

张扬一脸不舍,语气沉重,只听这话,当真是万般无奈在心头。

“恨你?为何要恨你?”沈明珠看着那张痛惜的面孔,竟然开心笑了:“要恨也只该恨我自己当初有眼无珠啊。不过如今好了,张扬,拜你所赐,我再也不会很傻很天真了,不用看你虚伪的脸,这感觉挺好。那位廖家小姐也终于如愿以偿了,只是若她知道她努力勾引的有为青年,其实是一条白眼狼后,不知她会是什么感想呢?”

“明珠……”

张扬目中含泪,轻轻喊了一声,却只换来曾经的妻子不齿一笑,接着那婀娜身影便从他身旁走过,渐行渐远,再不回头。

心中隐隐生出几丝不安:三年了,他自问己经得到这女人身上所有的价值,不愧是曾经的太医院院判之女,虽没有什么神奇医术,可只那十几张独门药方,己经是万金难得,非如此,他们襄阳张氏家族也不可能跻身于大夏的一流药商当中。

眼看那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尽头,张扬忽的突发奇想:莫非明珠还有药方没交出来?不然她怎可能一首都那么骄傲?三年无所出也不愿让自己纳妾,如今被休,也是毫无悔过表现,面对自己头也不回的说走就走,一个身无长物的弃妇,若没有半分凭恃,她凭什么走的如此潇洒干脆?

一念及此,因为即将再次成婚,迎娶千娇百媚的新人而得意的心情荡然无存,张扬深深吸了口气,刚刚还因为抛弃发妻而轻松喜悦的心头己经蒙上了一层阴影。

二十一年了,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呢,身为一名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崇尚自由平等的自己,竟然能在这陌生的封建社会生活了二十一年,而且彻底融入这里。

融入是融入了,然而前世二十多年的人生,总有些东西像是烙印般铭刻在她的血里骨里,至死不能更改。例如尊严和傲骨,例如平等的观念,例如……身为一个制药师所掌握的那些对这个时代来说无一不是珍品的中西药方。

张家大概是以为自己己经再无利用价值了吧?所以才会在三年后,彻底撕下当初救助落难孤女的伪善面具,肆无忌惮的原形毕露。这也正常,三从西德的教育之下,别说她这无依无靠受人恩惠的孤女,就是金枝玉叶名媛千金,又有谁不是一心一意为夫家着想,倾尽所有帮衬夫家壮大没有一丝保留呢。

然而很可惜的是,那些中山狼做梦也想不到,她是一缕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幽魂,三从西德的教育对她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糟粕,没办法将她洗脑成功。世情险恶,尤其是男权社会,她怎会不懂爱他七分留三分的道理?不但懂,她甚至还将这句话发扬光大,变成了“爱他三分留七分”,如今看来,这七分留的是多么明智啊,不然她又怎可能走得如此潇洒?

身上银钱是不多,不过身为前世中医世家的明珠,这辈子又托生在太医院院判的家里,沈明珠最不缺的就是知识,知识就是财富,这句话不会错,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白手起家,将自己脑海中那些从未现于人前的知识换成滚滚财富,做一个真正地人生赢家。

“沈娘子,前面就是陆家集了,你要在这里下车吗?”

车夫的声音将沈明珠从沉思中惊醒。挎着不大的包袱从车上下来,走出去还不到三步,就听见原先沉默的车厢立刻如同小火烧开的水壶般沸腾了。

“这就是那位被张家休了的沈氏娘子?长得很漂亮啊,怎么就被休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张家忘恩负义呗,也不想想他们凭什么将几家药铺经营到如今这个地步,得到了沈娘子的药方,便喜新厌旧,又要娶新妻,沈娘子那是什么人?前太医院院判的掌上明珠啊,不是沈太医卷入后宫争斗中落罪身死,轮得到那张扬娶她?如今过河拆桥,竟然把沈娘子给休了,等着吧,老天爷是长眼睛的,他们张家不会有好下场。”

一个大嗓门钻进耳朵,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仍然让几步外的沈明珠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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