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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两三条街区,这里的地面裹着厚厚的黑泥,看着格外粘稠。

怕是用力一踏,靴子都要陷进去。

我看着一位妇人开了门,提着污桶,把秽物倾在墙根。

戴着方巾,我仍觉得有一股刺鼻的臭气往鼻腔里灌。

谢忱岸看着很不好受,走起路来浑身发僵。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很怕淤泥黏在身上。

嘿嘿,好像是个小洁癖。

我心里偷笑,从药箱里摸出一条干净的方巾递给他,“不嫌弃的话。”

“啧,”谢忱岸扯过方巾,折好戴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的什么鬼地方。”

“给您加钱,怎么样?”我十分狗腿。

“哼。”谢忱岸丢给我一个冷哼,抬腿就走,大概是接受了我的提议。

路旁的排污渠,浮着不明物体,深色的水里滚着气泡。它们首首通向街区中心的空地。

按照地下街的习惯布局,中心的空地那里一般会挖着一口井,是整个街区的水源。

污水跟水源相连,会出问题的。我隐约有些担忧。

走了半天,我站定在委托地点的楼下,眼神对上一扇肮脏的玻璃窗后,病态瘦削的男人求助的目光。“到了。”

我跟着谢忱岸,进到逼仄的房间内。

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半旧的双人床,墙角一桶水和一个小小的柜子,上面摆着一些造型奇怪的物件和油膏。

这是什么?我回头看看谢忱岸,希望得到解答。

他别开眼,耳根有点发红。

嗯?

那个瘦削的男人由于病重,双颧深陷,但仍然能看出他清丽俊秀的面容。

他坐在床头,弯着背脊,抱着一个大木桶呕吐,神色十分痛苦。

而他的腕上,有一根细麻绳,松松垮垮地系在床头。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瘦了,身上各处都透着骨感,甚至能数清肋骨。

衣服或许曾经合身,现在看着像套了一个大袋子。面色萎黄,形容枯槁。

“先来做个简单的检查吧。”我带好手套,打开随身的医疗箱,拿出些简单的器械备好。

为了能病人处在一个舒服的状态,我顺手去解男人手上的麻绳。

哪料他立刻将手抽开,一时不慎打到了我伸出去的手。

“喂!”谢忱岸轻喝。

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我看见男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而后慢慢背上愧疚。

“对不起对不起……”

我摇摇头,表示理解。可能,这根绳子对于他来说有重要的意味。

同时我也庆幸,他手腕上松垮的麻绳并不非常影响行动,遂扶着他躺下。

我正要开始检查。原本虚掩的门忽的被一脚踹开,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浑厚又中气十足的大笑,“哈哈哈,宝贝库南,我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线,谢忱岸如临大敌,蛮眼戒备。

“是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踹门的光头方脸壮汉冲着谢忱岸大喊,又跳到库南面前,把他挡在身后。

他拔出刀,跟谢忱岸对峙,“我劝你马上滚!”

库南见状吓了一跳,抱住壮汉的手,“别这样,安德鲁,他们是义诊队。”

很显然安德鲁根本不信,蛮眼戒备地盯我们。

我看见这个高大魁梧的光头,一整条粗壮的左臂,纹满了繁复的牡丹。

“哦~?”谢忱岸蛮眼戒备却语气嘲讽,毫不示弱。

一时间,剑拔弩张。我眼看气氛不对,伸出手拦在中间。“等等!”

“我是医生,谢忱岸是我雇佣的护卫。是您主动委托义诊小队看诊吧?”

“哈,对,是我委托的。”安德鲁的语气软了几分。

“你说,谢忱岸是你雇的护卫?”

“是。”

“我不信,天底下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地下街没人不知道我们不对付!”安德鲁吼道。

“啊?”我满脸问号。

谢忱岸跟我解释,“他是地下街有名的混混头子,一肢花,他们帮派都纹大花臂。”

啧,一肢花,还挺贴切。

“说,你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安德鲁吼道。

“这种水沟里都飘着屎的地方,你以为我想来?”谢忱岸面漏不屑,出言嘲讽,“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死光头。”

“你TMD是不是……”

“呕呕呕……”还不等安德鲁输出国粹,就看到库南又开始抱着木桶剧烈呕吐。

我看着他木桶里,米泔样的呕吐物,脑里闪过一丝惊愕,大叫不妙。

这不会是?

“你们的事,等会在处理。现在重要的是库南先生的。”我从安德鲁手上夺过库南,帮他顺气,又让他躺下。

“我能解开吗?”我看着这个还是有点小碍事的麻绳,小心询问病人。

“我来吧。”安德鲁搭话。

库南没有像刚才那样反抗,乖乖伸出手腕。

原来,拴住他的,不是手上的麻绳,而是心里的麻绳。

谢忱岸抱着手臂,站在远处不咸不淡地评价,“哈,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你管得着么?”

我看着他们俩又打算开始动手,出言制止,“够了。”

安德鲁为了库南的病忍气吞声,而谢忱岸插兜站在远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做完查体后,我开始记录结果。为了更好得判断病情,问诊我做的很详细。

胃肠道类的疾病,很可能与饮食有关。

库南是安德鲁的爱侣,生活不会太差,虽然不能完全排除食物致病的可能性,但他家附近的水源明显存在问题。

我看着墙角那桶清水,问道“您平常喝的水,是在街区中央的井打的吗?”

“嗯嗯,是的。”

“库南用的水,都是从那里来的。”安德鲁一边补充,一边防备着谢忱岸,“有什么问题吗?”

“以后不要再用了,跑远一些去接水。而且一定要烧开后再喝。”

我知道大多数的地下街居民,生活相对拮据 。地下街没有阳光,照明完全依靠燃烧煤油、木材等。

为了节省能源,很少将水烧开。但是为了健康,我不得不这样要求。

“然后在开水里面加一些盐和糖,让库南先生喝下去。”

看着木桶里大半的呕吐物,不用想就知道,他的体液丢失有多严重。

“库南的病地下街的大夫越治越重,我才去委托你们。你有办法吗?”安德鲁盯着我 目光炯炯。

“嗯……”我错开他的眼神,应得很没底气,“这个病最忌讳脱水,先吃点止呕药吧。”

“我回去带南希医生过来。情况严重,马上来找义诊队。”

如果我的猜测是准确的,那么……

这可能会变成一场浩劫。

“谢忱岸,带我去街区中央吧。”

我己经对自己的方向感没什么指望了,为了节省时间,只能请求谢忱岸。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谢忱岸不咸不淡地评价。

“哈哈……”我笑得勉强,“走吧走吧走吧。”

在回去之前,我必须调查清楚。我到的时候,井边正有很多妇女在取水。

如我所料,井口附近有许多乱挖的排污渠。脏水渗入地下,又被居民们打上来使用。

我看着他们手里提着的刚打上来的水,虽然清澈,但是还是能看到许多漂浮的小颗粒。

我面色凝重。“不要再用这里的水了!水有问题!”我向大家喊到。

居民们奇怪地看了一眼我这个一身白的外乡人,罔若未闻继续动作。

在我打算首接去夺他们手上的水桶时,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安!”

“南希姐姐?”我喜出望外,看到几乎所有的小队成员都在,“让大家不要再用这里的水了!这的水有问题。”

两位宪兵不明所以,南希却意外相信我的判断,点了头。山姆大叔看着井,帕伯拉特去劝居民。

“你们怎么来了?”我问到。

“我们忽然接到了西区大量的委托,症状极其相似,都是上吐下泻。”

“南希怀疑是传染性的疾病,让我们都过来看看。”

“安,你的病人是什么情况?”南希问我。

“初步怀疑,是霍乱。”我尽量保持客观,“而且我认为,很可能跟这里的水有关。”

我大致描述了一下,刚才的发现,以及街区水渠的状态。听完我的观点,他们根据在街区的所见所闻,做出了判断。

小队医生们的态度与我相同,禁用此处水源。

于是大家一致决定,两位宪兵留守井口,医生们分成两队,上门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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