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一关,我们一家人天天起早贪黑干了一周。
三个人蹲在炼丹炉前守着这第一炉成果。
「能行吗?」娘亲问了这七日来的第三百次。
爹爹抬头,支着被烟熏得炭黑的脸瞪了我娘一眼,「咱家闺女做的决定,啥时候错过。」
「再说了,这次没成,还有下次,闺女你说还要多少野杨梅,爹都可以去给你摘。」
我看着爹娘眼底的青黑,瞬间说不出话来。
爹娘老来得女,在这家里我从来说一不二,前世便是我与江愈白还无名分就要跟着他进京赶考,爹娘也是二话没说拿出了全部积蓄。
后来我在京中出入高门大院也不曾卑躬屈膝,现在才明白我的底气从来不是江愈白给的。
是我知道,但凡我回头,总会有一灯两人为我支起避风港湾,我永远有家可归。
我吸了吸鼻子,把爹娘赶回房睡觉。
这几日爹爹天不亮就进山去摘野杨梅和李子,而我和娘亲跑遍了周边所有的道观,收来了几个符合要求的炼丹炉。
前世,我曾在朝贡的使团那喝到过一种果酒,比之中原的更为绵密可口。
细问才知道,连酿造方法也截然不同。
我见江愈白在席间多饮了几杯,便私下向使团讨教了做法。
做法不难,难的是器具特殊。
需得内外分隔的双层器皿。
我在集市寻了几日也未见得替代品,直到娘亲拉着我去观里上香。
我看到炼丹炉才喜出望外。
七八月温度正适合发酵,两三日就能成,再放到火上加热,等蒸汽通过冰凉的管壁凝结成珠,汇到酒缸里,便大功告成。
这种做法不仅口感更佳,而且酿造周期也比传统酿法短了不少。
满打满算,这第一缸明日也该好了。
怕夜里温度不够,我又去院外捡了几根柴火。
却见到隔壁草堂灯火通明。
秋闱在即,江愈白好歹也知道要收心备考了。
我拾起柴火,却听到晚风吹来一道娇滴女声。
「江郎,可读完了,我坐累了。」
烛光里倩影与青衫并立,江愈白提笔在朱芙额间落下一滴朱砂印。
宛若去岁花朝节,百花深处她那蓦然回首,额间一点红钿,妖娆多情。
彼时,江愈白提笔画下了那瞬间的朱芙,惊艳四座。
画中人,笔下仙。
江愈白一画称神,本地士绅名门纷纷请他笔墨。
甚至有人千金买那一幅美人图。
江愈白觉得玷污了深情,当即封笔。
才子风流,传为一段佳话。
而那幅画也替代了孔夫子的位置,挂在了草堂正中。
孰轻孰重,原来早有端倪。
我拢了拢衣衫,那瞬间忽然明白,前世或许不是我依傍江愈白。
而是我在推着他往前走。
皁悟兰因,不结絮果。
我回院中,看着井井有条的装置,内心无比丰盈。
前方有路,身后有家人,即便没有了同行之人,我也可以走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