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京城灯火通明,陛下圣旨,衡国公主出降与天下同庆,全京城的百姓都涌去了官道,抢宫里做的喜糖,顺便看看驸马究竟长啥样,竟能娶得皇帝膝下唯一嫡女。
新任驸马爷乃平昌侯傅汝止,去年亲手拔下大荣八州,斩获敌帅赵开维首级,强逼大荣投降,可谓军功盖世,骑一匹高头黑马,体魄魁梧,气宇卓然,宛若苍樟玉树生于旷野。
夜风徐来,喜轿的帘子微微拂起,衡国公主萧絮着绿绣织锦嫁衣,端身坐于轿内,用扇微遮的脸皎如满月,点出双华艳冠丽的杏眼,好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这是衡国公主第二回嫁人了吧?”
“也不算吧,上回人家连天地都没拜就......”
“嘘!此事说不得!”
三年前,也是这条官道,萧絮从梁国公府嫁去宫里,做大纪静皇帝桑牧的皇后;三年后,她从宫里出嫁,嫁的人是她的驸马。
原因无他,三年前梁国公萧诚弑君篡位,天下就此改朝换代,嗯,在自家闺女嫁给皇帝的婚礼上,萧诚干这种缺大德的事。
天下谁人不赞衡国公主好手段,七岁与静帝定了婚,从此住进宫里和爹爹里应外合,十四岁在婚典上为父亲谋得龙椅,立刻前往玄天观入道修行,打着为大梁祈福的旗号全身而退。
如今风头刚过,她就和出身不高但本事大,满京城都垂涎的金龟婿傅汝止成了婚。
这手段!这智略!非寻常人也!
此刻已过子夜,喜宴早该散了,傅汝止却久久未来,萧絮靠着床栏休憩,都快睡着时才听得婢女轻唤了两声“驸马爷”,还有一声朗朗男音:“都下去吧。”
男人进喜房时卷起冷冽的风,站在她的面前稳住身形,握槊的掌心粗粝异常,猛得攥住了她的手。
萧絮瞬时被吓清醒,在扇后努力做出娇怯的姿态,仰头道:“夫君。”
两人隔扇沉寂良久,他才轻轻揭去喜扇,礼数周全地道:“臣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吧。”萧絮侧过半身受礼,端和地说,“今日宾客多,你定然喝得有些倦了,妾伺候夫君睡下吧。”
傅汝止嗯了一声,兀自宽下身上的红翟衣,声色平缓:“臣看殿下也累得很,今日就歇了吧,殿下为主,臣睡里头。”
说完此句,他胡乱踢开鞋袜,身上大红的中衬袍都未腿,三两下就上了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萧絮反应过来,他已背过身裹着喜被睡了。
她取下五六斤重的头冠,解开层层华贵的婚袍,小心钻入被衾,刚从后环抱住男人的腰,傅汝止就猛得坐起避开,语气淡淡:“还请殿下恕罪,臣在军营里待的时日久,实在不习惯有人抱着。”
“无妨,妾先为夫君解衣裳吧。”萧絮笑盈盈地去松他的腰带。
傅汝止推开她的手,语气漠然:“不必了,殿下早些安寝。”
她微微咬唇,往旁边挪了挪,依旧端庄地道:“好,那妾敬祝夫君一夜好眠。”
婚房红烛明亮,萧絮与他背对而眠,小心翼翼地蜷起身子,在寂静的喜床喜帐里,无声地落了好久的泪。
......罢了,都罢了。
新婚第一日,傅汝止说今日见的亲戚太多,殿下必然累倦,拨开了萧絮为他宽衣解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