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自己痛得变狗叫,吓得魂都没了。
那小哥哥却一脸了然的表情,拿着竹条对着我小腿又是「哗哗」几下:「冤魂绊脚,戾煞缠身。还不给我滚!」
竹条软韧,他抽的时候,用了全力,我小腿火辣辣地生痛,也不敢再叫了,死捂着嘴,双腿直跳。
怪的是,随着他每抽一下,身体好像就轻一点,腿也没有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了。
小哥哥抽完,将竹条一收,轻唤了一声:「熊猫!」
我听着一愣,正想问什么意思,就见一道黑白影子从观门上面扑了下来,轻巧地落到我肩膀上,对着我后背「喵」的一声,接连就是几爪子。
在「喵」叫声中,还夹着狗不甘的呜呜低叫声。
我连忙转身,却见一只乌云盖雪、毛皮油光水滑、双眼真的黑如熊猫的胖猫,站在我肩膀上,对着来时的小路,龇牙低吼。
那小路上,几个梅花血脚印在树荫下面,时隐时现,却徘徊不定。
我吓得忙后退了一步,而肩膀上那只胖猫,低吼了几声,猛地朝着血脚印扑了过去。
跟着好像和什么缠斗在一起,又飞快地追了过去。
「哎……」我眼看那胖滚如熊猫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忙追了一步。
那狗母挺厉害的,就怕这猫也被那个了。
忙转眼看向那小哥哥:「那猫?」
「子母七星煞啊,熊猫追去看看。」小哥哥瞥了我一眼,转身进观朝我道,「进来吧。」
但看着观门,想着唐三叔,说我被狗母缠身,不要进他家门。
想了想,还是不要祸害人家的好。
站在门外:「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叫赵明诚道长出来好吗?」
看他这样子,也是个热心的,也看出了子母七星煞,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就是,进来吧。」小哥哥朝里偏了下头。
挥了挥手里的竹条。
我有点不相信的看着这个穿着长衫,好像汉服爱好者的年轻小哥哥,他就是赵明诚……道长?
一个能给自家胖猫取名叫熊猫的……
但看着他手里挥着的竹条,我感觉两条小腿火辣辣地痛,又不得不信他确实有点本事。
抬脚跟着他往里走,却发现他根本闲不住,挥着竹条,把一路上那些杂草的头,都给抽掉了。
白云观是个老观,他一身青衫挥动竹条,穿梭在古旧的木廊和青石小路,有种悠然古意。
可惜我急着找他救命,要不然,还是挺养眼的。
一路跟着他,将那狗母七星煞的前因后果说了。
他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反正就是拿竹条抽着草条玩。
一直到后院的一口老井边,他才停下来,我急得都想伸手去拉他。
结果他就打了桶水上来,朝我道:「喝吧,一整桶都喝完!」
我看着那一大桶水,诧异地看着他。
想着唐三叔的交代,和各种世外高人都有考验人的怪癖,吞了吞口水:「我喝完,你就跟我去救人吗?」
他点了点头,坐在井沿上,示意我喝。
我看着那桶水,想着那些怪事,拿起木瓢,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喝。
开始还好,走了这么远,口干舌燥的,还能感觉到井水甘甜。
可两瓢过后,就撑得厉害,那桶水却还只饮了小半。
赵明诚却还是坐在井沿边上,拎着那根竹条,在手里挥抽着玩,好像我不喝完,就要抽我一样。
我只得一瓢一瓢地往肚里灌,不停地安慰自己,至少比唐三叔说的,磕头什么的强。
喝到第四瓢的时候,我是真的喝吐了,刚灌下去,就一股水哗哗地从喉咙朝上涌。
我根本控制不住,忙趴到一边,任由大股大股的水往上冒。
可等吐出来后,我却发现,那水里面,夹浮着很多黑毛。
像极了我爸吐出来的狗毛!
可他吃了狗肉,我没有吃啊,怎么也吐出了黑狗毛?
我忙扭头看向赵明诚,他却挥着竹条,朝我指了指剩下的半桶水:「喝完。」
吐得眼泪直流,可也知道这是救我。
等一瓢又一瓢的水下肚,我自己抠着嗓子吐出来。
看着水里混着的黑毛,心头也发虚。
直到一桶水喝完,我再吐的时候,就只有井水了,没有黑狗毛了。
整个人都有点虚脱,靠着井沿坐着,朝赵明诚道:「道长,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赵明诚却只是看了我一眼,将那根竹条一丢,轻点了点头。
生怕他耽误了时间,我忙叫了个车。
在等车的时候,那只叫熊猫的胖猫又回来了,趴在赵明诚肩膀,一声声地低叫,像是说话,又好像是在乱叫。
我就一直问赵明诚,为什么我没吃狗肉,肚子里怎么也有狗毛?
等下回去,我们该做什么?
他只是抚着熊猫,朝我道:「你没吃狗肉,可你肯定接触了狗母。那狗母不是你们村的吧?」
肯定不是啊,村里就那么些人,谁家养狗,什么样的狗,一看就知道。
我爸拖着那黑狗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如果是村子里的狗,早就被人认出来了。
可现在那狗是哪里的还重要吗?
化解这子母七星煞,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见我不明白,赵明诚抱着猫,朝我沉声道:「子母七星煞很厉害,那狗母想要害死你们一家,很简单。可它留着你们的命,还是有原因的。」
「可唐三叔说,它不肯善了,就算给它挖坟立碑都不行。那它还要做什么?」我有点想不明白。
可看着赵明诚那云淡风轻的脸,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是想找到是谁弄死了它?」
赵明诚点了点头,瞥了我一眼道:「你见过杀狗吗?」
村子里很多养狗的,大部分都是要打来吃的。
打狗,自然是用打的。
用个袋子将狗套起来,然后拿棍子狠狠地打死。
「狗通灵,打狗的人,不敢让狗死前看到自己。所以得闷头套起来,免得狗灵报复。这个朝你家下煞的人,特意在外面买了怀崽的黑母狗,肯定也避开了这一点。所以这狗母,也不知道是谁害死了它。」赵明诚撸着猫。
一脸沉色地道:「狗母护崽,七星煞,一命换一命,你们这才只是开始呢。」
我听着那狗母要报复下煞的人,心头有一种快感。
可转念一想,终究是八条人命,保不准还得算上我家。
正好车子来了,我忙恭敬地带着赵明诚上车。
等到了我家,就发现灵堂已经布置了起来,一具棺材摆在正堂屋,还立了灵位:先祖狗母之位。
那棺材已经封了,钉得死死的,就算有着香火味,却还是有着一股子恶臭飘出来。
二堂伯说那些狗骨头啊,还有我哥出车祸那里的下水和狗崽子都收拾好了,封棺材里了。
还给了一堆单子给我,买棺材啊、买香烛,还有什么医药费,以及我哥拖车的钱,修理费什么的。
他说了一大堆,我听得头大。
翻着这些单子,再看着在我家到处搬东西,招呼着人买这买那、给来人发烟发毛巾的二堂婶和她大媳妇,感觉很不舒服。
忙问唐三叔去哪了,二堂伯说是去找宝穴埋狗母了,让他主管这法事。
跟着又说让我先转两万块钱给他,要买猪、羊什么的来杀。
我捏着那些单子,看着二堂伯又列着采买单子,和堂前那供着的狗母牌位,感觉有点荒唐,只是胡乱应付了过去。
转眼看向赵明诚,用眼神问他怎么办。
他从进来后,就一直抱着猫转悠着打量着二堂伯,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
二堂伯好像这才发现赵明诚,忙道:「这就是请的道长吧,抽烟!」
说着,就抽了一整条烟给赵明诚,嘴里不停地说着讨巧的话,什么我们一家人的命,都靠他了,还招呼着我给赵明诚磕头。
赵明诚却没有接烟,也没有让我磕头,只是沉眼地看着二堂伯:「冤有头,债有主。」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怀里的熊猫对着二堂伯呜呜地低吼。
「对!也不知道哪个烂心烂肺的,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害我家老三。」二堂伯拍着手大骂。
赵明诚眼带嘲讽地看了他一眼,瞥了一眼那棺材,朝我招了招手:「做法事,你和我都帮不上手,你拿着你爸剁狗肉的案板,顺着你爸拉狗转村的路线,拿刀一边剁一边骂,骂得越狠越好。这叫骂煞!」
二堂伯听着,脸色有点不对,转身就去招呼谁买猪去了。
骂煞,倒是听过,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爷老太做这种事情,我这么年轻的女子,终究有点脸皮薄。
可赵明诚却抱着猫,瞥了一眼外面:「下午了啊,天快黑了。」
怪事,一般天一黑就出来了。
我也没敢再耽搁,找出那块案板和那把刀,按赵明诚说的绕村骂煞。
一手拎着一手剁,边剁边骂,骂那杀狗母下煞的人。
村子里这两天,茶余饭后,都是我家的事。
我一剁着案板开骂,村里所有人都聚在路边,嗑着瓜子,看着我。
原先我还有点放不开,可想着那个杀狗下煞的人,可能就在这里面看热闹,我心头就恨意涌起,越骂越狠,剁着案板,也一刀比一刀凶。
赵明诚就抱着猫,一路跟着我,打量着那些看热闹的人,估计也是在找那杀狗的。
因为昨晚的怪事,今天村里的狗,都被拴了起来。
我一路骂煞,那些狗都跟着狂吠不止,叫得整个村子都回荡着狗叫声。
到转完一圈,天已经擦黑了,二堂伯招呼着我和赵明诚吃饭。
还让我晚上好好给狗母守灵烧纸,交代什么时候要给做法事的发封红,要准备多少现金,如何如何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赵明诚怎么化煞,赵明诚也只是很有耐心地喂熊猫。
我胡乱扒拉了两口,就打了电话给我妈。
因为我哥出事,我爸没转成院,不过现在虽然还高烧,至少没有再时不时地狗叫了。
我哥醒了一次,但撞到了脑袋,又昏了过去。
她也很慌,交代我别计较钱啊什么的,唐三叔和二伯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安更重要的。
还感慨:「我都劝你爸,那宅基地,不要就不要了,干吗要建啊。他就怕等他不在了,这地方你哥没建,不知道便宜了谁,硬是要建起来!」
她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却因为妥协,不敢明说。
等挂了电话,我想着问下唐三叔,这宅基地的事情。
可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打他电话,也没人接。
问二堂伯,说是找葬狗母的宝穴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急叫的声音:「赵道长!赵道长!」
跟着就见几个村民,抬着一个人,急急地冲进了灵堂。
那人脸上所有毛孔,都跟毛囊炎一样,发红发火地冒着一根根粗壮的黑毛。
不停地抽搐着,双手扒拉着喉咙,不时发出了「呜汪」「呜汪」的声音,像是小狗受伤时的呜咽,又像是努力地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抽两下,就往旁边伸脑袋,好像要咬人一样。
他意识还清醒,一伸脑袋,就忙咬住袖子,怕真的咬到了人。
双眼滴溜溜地转,看着一边的赵明诚。
朝他伸手求救,那双手上的毛孔,也都发红长着黑毛。
赫然就是去找宝穴,葬狗母的唐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