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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他正靠在咖啡厅墙上吸烟,见我出来,踩灭了烟头,抬手看了眼腕表。

「她有事,回婆家了。」我主动解释,又问,「你没上班,跟这站着干吗?」

「本来就是去选秘书的,定了小于,这一趟就省了。」

听他又说起小于,我忍不住挤对他:「你可别觉得卖了我人情。人家本来说要请我吃饭的,都怪你拦着,你说你怎么赔我?」

「我请你吃饭,不也一样么。」他边说边同我挽臂,「想吃什么?」

「不知道,你选吧。」

「西餐你怕是吃腻了,涮肉喜欢吗?」

「行啊。」

手挽着手走在街上,更像是感情很好的新婚夫妻——他也算受了些西式教育,对于洋人表面绅士的那一套,拿捏得面面俱到。

我俩都是闲不住的人,吃饱了饭也不想回家,便商量着到哪去玩。

他说话剧你是常看,咱们的传统戏剧,你看过没有?

我当然也是看过的,只是看不太懂,听他这么说,便跟着他去了。

刚到梨园子里,门房伸出脑袋一看,就给了两张第一排的票。

这第一排都是「关系座」,不是有钱就能买——我来得不勤,这票肯定不是看我的面子给的。

果然,刚一坐下,后台便跑出个人来,正是今天这出戏的女主角,艺名叫献玉。

献玉今儿扮的是织女,小腰勒得不堪一握,自远处香风一般吹了过来。

「大少,有日子不来了,忙着婚事,把玉儿都给忙忘了。」说着,她轻轻打他一下,「你给的脂粉都用完了,后台的铅粉烧得脸疼。」

她本就是戏剧扮相,媚眼如丝,粉拳捶着唐易昀的肩,别提有多娇。

唐易昀没料到这一出,虽没失了风度,也忍不住地拿眼瞟我。

献玉这才瞧见了我,「哎哟,我,我眼拙,大少奶奶……」

我不以为意,只笑了笑,「喜欢什么脂粉,回头差人买去,直管往大少的账上记。」

献玉怯怯不敢搭腔,唐易昀歪过脑袋,轻声解释:「我那时……」

一句话还没说全,便见后台又跑出一个人来,这回是个男人。

想不到牛郎织女不在鹊桥,倒在我们这里团聚了。

这人三步并作两步,连叫了三声「欢喜姐姐」,恨不能往我身上一扑,「好姐姐,我以为再等不到你来捧场了呢!」

这下,唐易昀本要说的话全咽了回去,方才那点做贼心虚的神色,也如风止云消,再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抹「我倒要看看,是谁罪孽深重」的冷清笑意。

我只装看不见,热络地打招呼:「小梅岭!」

「哟,姐姐还记着我艺名呢?」

「姐姐疼你,怎么会把你忘了呢?」我前后左右瞧了瞧他,「真新鲜了,你今天唱牛郎?」

他神清气爽亮了个相,「怎么样,刚扮上!」

身旁,唐易昀突兀地一声咳。

我这才介绍了他:「这位,你得叫姐夫。」

小梅岭很会来事儿,忙说:「哎哟,您折我的寿,我哪有福气跟唐大少攀亲呐!」

没一会儿,两人都登了台。

我和唐易昀却半天没再说话。

台上,牛郎织女千恩万爱,正是唱到了浓情蜜意的一句。

夜静尤闻人笑语。

献玉声如莺鸟,百转千回,将这一句唱得无比动人。

我不禁转头朝身旁看过去,他并没专心看戏,感知到我的目光,眼睛一动,也朝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不知怎么,心漏跳了两拍。

耳边只余下这一句。

夜静犹闻人笑语,到底人间欢乐多。

过去如今,男男女女,人间就是故事的接连,每一个故事,都写满了热闹欢喜。

出来时,天都黑了,又是那样手挽手走在街上。

「方才岔过去了,没跟你说,过去母亲爱听戏,献玉常到家里去,迎来送往的,我才认识她。」

「哦,嗨……小梅岭是小苏姐姐的宝贝儿,我不过是帮着捧场。」

说完这两句,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了,便又沉默着走起来。

走着走着,身边的人停了下来,问我:「今天怎么睡?」

我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才在戏园子看的那一眼,两人眉目都传了情。

如今他这么问,无非是想等我给他盖个你情我愿的章,同西洋婚礼一样,听我亲口说句「我愿意」。

我便从善如流,也往上抬了一句:「怎么?饭知道找我吃,觉就不知道找我睡了?」

他笑了笑,「那不一样,昨儿不是没碰你吗。」

「谁不让你碰了?」

话落,他握住我挽进他臂弯的手,默默地往下挪,直到十指扣住。

第二天醒得很早,但醒了也不想起,只闭着眼在床上懒猫似的放赖。

正睡眼惺忪时,却感觉身边的人用食指在描我的脸,先描了眉目,后描了口鼻。

我虽没躲,但也没给什么反应,直至这手挪到了耳后,捻住了耳垂,方耐不住,缩着脖子躲了躲。

唐易昀轻笑,揶揄说:「忘了,夫人这里是个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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