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月站在顾景玉身后,满意地笑了笑。
她果真猜得不错,顾景玉会因为茶水的烫伤想起虞国的往事,一来洗清他对自己的怀疑,二来又可借顾景玉的手除掉叶霜。
凳子前放着一个木桌,桌上端正地放了两碗茶。
顾景玉按捺住心中怒意,指着叶霜面前的茶杯沉声道:“何时学会奉茶,何时停止责罚。”
每二十杖奉茶一次,直至奉茶到满意为止。
厚重的板子落下,直击腰部,叶霜本就是刚生过孩子的身体,靠着秘药来勉强支撑,加之相思蛊的作用,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怎承受得起这样的责罚。
一杖又一杖。
叶霜额头满是汗珠,抱着凳子的双手青筋暴起,嘴唇撕咬地尽是血迹,却一声不吭。
两侧已有婢女不忍地别过头去。
顾景玉冷眼看着叶霜,只等着看她那样硬骨头的人,会到第几杖的时候喊出声来。
二十杖结束,一声未吭。
叶霜从椅子上翻身下来,拄着椅子踉跄地走到木桌前,端起茶杯,一步步走上阶梯。
“请王爷,王妃用茶。”
还是那副镇定的语气!
顾景玉没由来的心中烦躁,端着茶杯的手狠狠一捏,将茶杯重重扔掷在地。
“语气不够恭敬,重来。”
“是。”
没有众人意料之中的哭喊,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叶霜只轻轻扫过一眼顾景玉,就转身走下台阶。
相思蛊在体内搅动,叶霜茫然的一步步跨下台阶,她突然觉得庆幸。
庆幸这是在冬日,寒冷的触觉让她的疼痛麻木。庆幸自己中了相思蛊,体内的疼痛分散了后背疼痛的注意力。
二十杖重新开始,厚重的板子挥下来,板子上的血迹渐重,裸露的后背上血肉模糊。
顾景玉看着叶霜的眉头紧蹙,若不是他听见过叶霜说话,他几乎以为她是个哑女。否则怎么会有人,被伤成这样,都能咬牙坚持下去。
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折磨她。
顾景玉烦躁地转着手中的扳指,脑中隐隐作痛。
二十杖结束,依旧是一场无声的刑罚。
叶霜从凳子上艰难地支起身,颤抖着拿起茶杯,一步步地向上走。
尽管顾景玉一再否认,可她真的太像了,她太像以前的十二了。那个在虞国皇宫内,倔强又清冷的十二。
或许正是因为她像十二,自己才会有那么一丝恻隐之心。
只要她肯求饶一句,或许他会放了她。
“啪——”
瓷碗碎裂之声响起,顾景玉抬眸,见叶霜跌坐在阶梯上,长发散乱,浑身浴血,目光空洞地望着自己,轻轻动了动唇。
“奴婢知罪。”
不是求饶,而是风轻云淡地认下罪责。声音喑哑轻缓,仿佛受刑的不是她自己!
顾景玉冷哼一声,甩袖别过头去。叶霜看着顾景玉转过头去的背影,低头痴痴笑了一声,麻木地向下走去。
当初在暗卫营也是这样,她在每日的试炼中艰难地活下来,不能说疼,不能哭。直等到试炼结束,师父拽着自己的手,指着一个比自己大不上多少的孩子。
叶霜,他是四皇子顾景玉,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护他周全。
他活你活,他是你存在的意义。
她远远地望着顾景玉,眼前满是模糊的幻象,过去与现在来回穿插,当初的少年成长为眼前俊朗的青年,认真的给自己一句承诺。
原本就是主仆身份,一个在明,一个永远在暗。她只是他的影子,何必多做痴想。
又是二十棍棒结束,叶霜翻身滚下长椅,咬牙缓慢地挪动到桌子前,颤抖地端起一杯。数十层台阶之上,尽是鲜血淋漓,叶霜走过之处,脚下红印遍布,宛如步步红莲。
“请王爷用茶。”
不卑不亢,神色平静。
顾景玉深黑的眸凝视着叶霜,怒极反笑:你为何,就是学不会做一个奴婢?”
说得不错,叶霜的脸白了白,自己只是顾景玉的影子,是婢女。
一个奴婢,如何能在主子面前保全自己的尊严。
颤抖地双手端起热茶,叶霜的声音里竟透露出几分委屈:“求王爷饶恕叶霜。”
衣袖滑落,顾景玉看见叶霜满是伤痕的手臂上,赫然有一块与宋北月一样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