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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辞扉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撞见鬼。

冷白的月光洒落窗沿,蒙上一层诡异的氛围。

午夜4点整,凌辞扉忽的一阵小腹剧痛,整个人蜷成了根麻花状,不停的扭动着。

寝室折叠床被晃得吱吱作响,响声断断续续,听的人百爪挠心。

“辞扉你动来动去的干嘛呢,做梦扭秧歌了?”睡在凌辞扉上铺的李默被床摇醒,扯着嘶哑的嗓音低吼出声。

凌辞扉冷汗连连,因疼痛而被碾碎的声音从喉口艰难发出,“我……我肚子好痛,想上厕所。”

李默无言片刻,困意阵阵上涌,他翻了个身喃喃说道:“那就快去吧……”

平缓均匀的呼吸声从上方传来,凌辞扉知道,李默又睡着了。

他艰难坐起身,黑暗中的一张小脸上汗珠不停滚落,门缝中透出一抹昏黄的光,几秒钟后又自动灭掉了。

这个时段,凌辞扉不太敢一个人去厕所,倒不是他胆子小,只是他这人——有点背。

凌辞扉从小运气就差,并且,这种‘倒霉蛋运势’无孔不入的体现到了生活中的各个层面。

比如打赌永远赢不了,抽奖永远是谢谢参与,就连遇到不会的选择题都永远懵不上正确答案,尤为让他耿耿于怀的就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两次考试。

念初中时,他成绩非常不错,对于考进重高是志在必得,然而天不遂人愿,突如其来的疾病迫使他不得不做出选择,当大家都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时,他却只能暗自神伤的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治疗。

凌辞扉虽然与重点高中失之交臂,可他还有一次选择大学的机会,他夜以继日,发愤忘食,高考前一晚再一次毫无预兆的病倒了,可他不想错过机会,还是强打起精神进了考场。

事实证明,胳膊拧不过大腿,天命不可违——由于状态不佳,大失水准的他勉勉强强够到三本的分数线,进了T大。

这所T大院校在A城排名倒数,就业率低,学校环境和物资设施更是要多差有多差。

凌辞扉彻底放弃了,入学仅仅俩月,名气却一跃千里,大家都知道他们T大新来的校草是个学渣。

凌辞扉腹部的绞痛呈曲线递增,这都要怪晚上那顿放飞自我的海底捞大餐,重辣锅底是原罪。

他实在无法继续忍受,疼得开始眼眶发麻,恶心感逐步上涌,凌辞扉趿拉上拖鞋开了寝室大门。

走廊上的声控灯接收到轻微的门响,随即猛地亮起,光照范围不大,与攀爬而入的惨白月光交织在一起,也能将就着照亮去往厕所的路。

凌辞扉的小腹如针刺般发起一轮接一轮的阵痛,几步路更是走出了风烛残年的老人范,他扶墙进了厕所,静夜沉沉,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恐惧感不断上浮,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紧挨大门的蹲坑。

大厕所的环境着实叫人一言难尽,老旧的墙壁被各种奇怪的小广告覆盖,铺的不算整齐的地砖上到处都是被砸出的裂缝,更为恶劣的是蹲坑上没有门,这让平时连公共浴池都很少踏足的凌辞扉觉得异乎寻常的羞耻。

尤其是当对坑蹲了人的时候,四目相对,简直就是尴尬他妈敲门——尴尬到家了。

凌辞扉三下五除二的快速解决战斗,刚提上内裤就发现墙角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心中一紧,视线不受控制的看了过去,顶棚的白炽灯发出轻微的“滋啦”声,拼命挣扎了几秒后,最终彻底熄灭了。

“我草……”凌辞扉的心凉了,难道真的有阿飘?他想要提上睡裤的手立时僵住,后脊升起一丝凉意。

寂寥的月光拂过他的面颊,将少年出众的容貌一分为二,被薄汗打湿的留海将将盖住眉尾,那双由于太过恐慌而不由自主睁大的眼眸,似浅浅月牙般明澈。

鼻梁微挺,湿润的唇角上附着一层苍白,侧面望去,下颌的弧度刚好体现出了他柔美的骨型。

他屏住呼吸,冷汗顺着面颊落下,跃跃跳动的心脏正一下下的撞击着他的心壁。

墙角的亮光再次闪了下,紧接着光源逐渐扩大,光线极强,呈放射状的白。

白光中薄雾顿起,凌辞扉一动都不敢动的盯着那雾气中伸出的一双手,那是一双肤色白皙的手,诸如白瓷、象牙之类的形容词都无法贴切地去形容它的颜色,只能说白的异于常人。

白的诡异至极。

手指在空中挥了几下,白雾被驱散,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出现在凌辞扉的眼前。

光源渐渐缩小,消失不见的同时,白炽灯重新亮起,男人偏头朝他笑了一下,动作礼貌又优雅。

“妈……妈呀有鬼——”

原本,人的恐惧到了极致时,嗓子就会有暂时性的失声,这种失语现象却因劲装男子出场时间略长,而给了凌辞扉一个滑稽的缓冲。

他喊出口的同时就要迈下台阶逃跑,只是忘了提上的睡裤限制了步伐长度,凌辞扉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男子眼疾手快移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扶住他的同时还顺带帮忙提上了裤子。

凌辞扉:“……”

倒霉就算了,丢人也算了,被鬼看光自己引以为傲的大长腿,以及包裹着的那条性感小裤裤,凌辞扉不禁想要仰天长啸——天哪,让我死吧!

男子见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更是精彩纷呈,竟是又歪了下头轻轻凑近他问了句,“你好呀,我叫谢星燃,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凌辞扉被谢星燃双手托着胳膊,触碰自己的那双玉手透过纯棉布料隐隐传来点热度,他有些诧异,不都说鬼的身体是冷的吗?

凌辞扉张了张口,舌头打结似的艰难吐出一句,“你问我这是什么地方?”他扫了眼身后的排排蹲坑以及侧对着自己的洗手池,吞吞吐吐的说:“难道……难道不明显吗?”

谢星燃挠挠头,也跟着他的视线打量了一圈,蹙蹙鼻子道:“这里是茅房,好臭。”

呵呵,这不是句废话吗?凌辞扉顿了顿,没敢说出口。

他见谢星燃眼带迷茫,视线下移到对方的身上,男人身量高挑笔直,亮色黑衣紧紧裹在身上,很好地显出了腰线,脚上穿的黑色长靴一尘不染,皮面花纹繁复,犹如古老的神秘符号,看不出是什么。

他直觉这人来头不小,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句,“你是鬼吗?”

“我不是。”谢星燃茫然地摇了摇头,表情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凌辞扉逞能的又往前靠了一点,男人几近看不到毛孔的面庞白的发光,眼睫纤长,看上去一脸无害,甚至还带着一丝萌态。

“你不是鬼,那你刚刚出场怎么那么酷炫?”他又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酷炫是什么意思?是很厉害吗?”谢星燃眉眼弯弯的看着凌辞扉,看得少年心思一动,好一双惹眼的桃花眸,这要是放在T大,他校草之名估计就要退位让贤了。

凌辞扉的心情缓缓平复,留意到仍然被对方握住的双臂,他不动声色的抽了回来,一脸敷衍,“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俩人正说着,走廊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鞋底与地面不断摩擦,空旷的走廊上响起了“唰唰”的回音。

凌辞扉眼角猛然一抽,难不成又来一个?

眼前这人的出现还没能让他完全消化,想到这儿,他的气息开始变得焦急而不稳。

来人从门口探进来一张秀气的脸,看到凌辞扉并无异样,李默缓缓吐出一口气,“辞扉,你站这儿干什么呢,上完厕所了吗?”

凌辞扉看到李默的同时也跟着长舒一口气,而后,他又忽然想起谢星燃,迟疑的看向李默,“内个他……”

“他?哪个他?我是问你,上完厕所没,见你出来好半天都没回,就来看看你是不是掉坑里了。”

咦?凌辞扉发觉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他侧目瞟向站在墙边的谢星燃,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他看不到你?

谢星燃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喂?喂!”李默耐性用光,直接踱了进来拽着凌辞扉就往外走,边走边叨叨,“魔怔还是鬼上身了你,总盯着墙看什么,赶紧回去睡觉。”

凌辞扉所在的是一个标准的四人寝,搬进来之后他除了和同系的李默关系处的比较好之外,另外两名室友几乎没怎么接触过。

由于大家上课时间不一致,所以他从开学到现在都没见过他们几次,常常是自己已经睡下了,他们才回来,而自己睁眼后,他们已经出门了。

凌辞扉被李默一路带回寝室,他虽然对谢星燃存有好奇心,也能够意识到对方对自己并不具有攻击性,可他潜意识里还是排斥同谢星燃接触,毕竟连谢星燃是什么都不清楚,未知的生物往往最可怕。

躺进被窝之后,凌辞扉却失眠了。

他往对床的上下铺看了一眼,不知那两位仁兄为何夜不归宿,窗边垂下来的浅灰色窗帘被掀开了点缝隙,凌辞扉一眨不眨地盯着夜空中那轮高挂的圆月出神。

他抬起长腿踹了下上铺的床板,李默睡意朦胧的应了一声,“干嘛。”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撞见了鬼,而那个鬼又长得很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你会怎么办?”

李默打了个哈气,很没谱地接茬,“怎么办,娶了她呗,勉为其难接受孽缘,这样就可以减少其他大好青年遭受女鬼的迫害了,是不是特别牛逼,特别伟大,特别感人?”

凌辞扉嘿嘿一笑,似乎来了精神头,“可以吗?”

“可以个屁,聂小倩看多了吧,哪就正好来个好看的女鬼给你,鬼不都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么。”

凌辞扉“嘁”了一声,觉得李默这人很是败兴,一个翻身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谢星燃的面孔似近似远,凌辞扉的感官也越来越模糊,他下意识的把‘厕所奇遇’当成了一场臆想出来的梦。

第二日一早,天光大亮。

凌辞扉由于睡了个二次回笼,直接翘了早课,他只想好好地破罐子破摔,反正如何争取都一样,唯有安心做一只鸵鸟,方为正道。

睡意逐渐变浅,鼻尖似乎被什么东西弄的很痒,凌辞扉揉了两下,这痒意却越来越严重了。

他止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迷糊睁眼时,谢星燃正微笑地坐在床尾,朝他挥挥手,说道:“你好呀,辞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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