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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络绎不愿意背着唐维周这身家当去挤地铁。

他打车回西郊,半路上,接到了唐维周的电话,开头第一句就紧张地问:“我的东西还好吗?”

“你不应该先问问我还好吗?”何络绎半开玩笑地抱怨了一句,“东西没事。虽然你没问,但我也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也挺好。”

“谢了。”唐维周说,“那我们到家再碰面。”

他丝毫没有解释一下的意思。

何络绎说:“我刚刚可是从两个壮汉手底下脱身,你不打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维周懒懒地答:“放心,你不是我,他们不会找你麻烦。”

“那些是什么人?”

“我是好人,他们当然就是坏人了。挂了。”

拥挤的地铁里,像收手机这个简单的小动作做起来也很有难度。

唐维周费了点劲儿才勉强把手机塞进里兜。地铁到站,又挤进来一拨人。唐维周被挤到了一个散发着狐臭味的大爷身边。他强行忍耐着,一路撑到了西郊。

但何络绎却被堵在了路上。

“金南路这边堵车,我可能要晚点到家。”

唐维周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

何络绎听出了他怨气,笑道:“放心,你的宝贝颜料和画板还有画架,我都会保护好。人在它们在。”

唐维周思考了一会,认真地表示:“如果路上出了什么重大意外,我批准你扔掉它们逃生。”

“谢谢,祝我好运了。”

何络绎笑着结束了通话。

一条新短信适时地钻进了手机里。

是代阳发来的。

“三年前,泼你一身红酒的人是许姮???”

连着三个问号,充分表达了她内心的诧异。

何络绎看完便将短信删除了。

冬天的阳光刺目却温柔,透过车窗玻璃落了他满身。何络绎伸出手去接,就在这时候,马路上拥堵的车流忽然像一条巨大的毛毛虫开始蠕动向前,他掌心里的阳光转瞬消失在高楼背后,他握了一手空。

离开了画笔、颜料的唐维周整个人都变得不太舒坦。

他站在公寓大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何络绎回来,但何络绎没等来,他先等到了另一批人——几名一脸凶相,来势汹汹的大汉。

唐维周本能地拔腿就跑,那伙人看见他突然逃跑,愣了一下,立刻撒开腿追。

就这样你追我赶了近二十分钟后,唐维周一**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两手一伸,喘着粗气说:“老子不跑了,你们抓我吧!”

那伙人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其中一个小眼睛,满脸痘坑的平头男先平复过来。

“**谁啊?我们抓你干什么?”

唐维周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看着像地痞流氓。

“你们不抓我,追**什么?”

“谁让**一见我们,撒丫子就跑?!那我们不得追啊?”

唐维周气喘匀了,脑子也活络起来。

“误会一场。”他拍了拍小平头的肩,“就当大家一块锻炼身体了,再见。”

“站住!”小平头大喝一声,“你过来。”

唐维周判断了一下目前的情形,一对五,而且这五个看起来都练过,要是打起来他估计够呛。于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唐维周配合地转过身。

“还有什么事?”

小平头朝旁边的大块头使了个眼色。大块头立刻从兜里摸出张照片递上来:“给,虎哥。”

虎哥把照片拿到唐维周眼前晃了晃。

“见过这女的没有?”

照片上那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两眼迷离像是没睡醒的女人正是付筱七。

“她啊!”

唐维周恍然大悟。

“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啊”个屁啊!”虎哥觉得自己被耍了,一巴掌就朝着唐维周脸上抽过去。

“等一下。”唐维周挥手挡开了虎哥的攻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照片看了会,“我好像见过她。”

“在哪儿呢?”虎哥立马来了精神。

“在……”唐维周伸出手指东南西北地一晃,最后指着公寓楼正对面的方向,“那边。”

虎哥一脸狐疑:“你确定?”

“确定啊。”唐维周认真地说,“前天就在这里,我看着她坐着一辆破三轮往那边去了。”

“她他妈又搬了?!”虎哥气得两眼翻白,“等我找到这娘们非得给她点厉害尝尝!不然她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

虎哥带着手下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唐维周精疲力尽地瘫回长椅,仰头朝天呼出口气,心里暗道:刚让何络绎帮忙背了锅,没想到一回来就得替付筱七背了锅。真是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唐维周一直在公寓楼门口等到了下午五点,何络绎才出现。

“谢了。”

他接过自己的家当转身就往楼上走。,何络绎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此起彼伏,但谁也没说话。

直到何络绎走到家门口,把钥匙**锁孔,才听见旁边人叫了他一声。

“哎。”

“嗯?”他微微侧头。

唐维周看着他说:“谢谢。”

“不客气。”

“谢谢。”唐维周又说了一遍。

何络绎愣了一秒,明白过来他在为什么道谢,微笑说:“不客气。”

他是人,有天生的好奇心,但他并没有好奇到要去刻意打探别人的私事。既然唐维周不愿意多说,他就不过问。

唐维周进门之前,看了眼隔壁付筱七紧闭的房门。

这倒也是个奇女子。

外面有一群彪形大汉等着找她麻烦,她还能悠闲地每天坐在走廊上晒太阳,和附近的邻居培养感情。

唐维周无法理解地摇了摇头,走进屋,“砰”地一声甩上门。

三扇紧闭的房门,在冬季明晃晃的阳光里沉默着。

深夜十一点半。

青市西郊五里桥附近的小树林。

现在正是冬末春初的季节,树林里的草木凋尽,一派萧瑟肃杀。深沉的夜色和清冷的月光更加剧了萧条感。仅有的几盏暖黄色的路灯远不足相抗衡。

树林深处,付筱七盘腿坐在长椅上,捧着个泡面盒子埋头吃面。泡面的热气绵延不断地往上冒,远远望过去,仿佛有一团淡近虚无的云雾从女孩头顶钻出来,融进了轻寒的月光里。

没过多久,一阵低沉匆忙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她身旁的路灯下。

付筱七抬头看了他一眼,小鹿般的大眼睛里笼着一层月色,显得无辜而懵懂。

徐舟看上去还是和第一次碰面时一样紧张,他一面神色不安地留意着四周,一面从大衣内兜里摸出个折叠好的牛皮纸袋交给付筱七。

付筱七拆开纸袋,里面有一叠钱和一个小型录音器。她点了遍钱,数目正好。

徐舟说:“我想尽快听到我女儿的消息。”

“我会尽力的。”她不能保证什么:

徐舟目光沉重地望了她一眼,戴上大衣帽子,低头打算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我写给你的那张字条呢?”

付筱七把手伸进衣兜里掏了掏,摸出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徐舟夺了过去。

“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别留着。”

付筱七对此没有异议,只觉得他谨慎太过。

徐舟走后,过了好几分钟,付筱七才从长椅上起身,顺手抹了把嘴,沿着一条石子小路,走向她租住的公寓楼。

“她这一生,是失败的一生。”

许姮对着电脑敲下这一行字时,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动了动。

00:00。

是新一天的开始,也是旧一天的结束。

许姮转了转脖子,感受到颈椎骨发出“嘎嘣嘎嘣”地响声——对着电脑久坐不动,脊椎很容易会出毛病。近年来,脊椎病几乎成为了都市年轻人的通病。

许姮走到窗边。

天气还很冷,屋子里的暖空气撞上冰凉的窗户凝结成一层白色的雾气盖在玻璃上。许姮用手指擦了几下,擦不干净,索性把窗户推开了。

室外的冷空气“嗖”地一下灌进来,许姮避之不及,吸了口凉风。她把窗户又收拢了些,只留下道和她脸等宽的缝隙。

她从缝隙里窥见一个人影,正慢吞吞地打她家门前经过。

许姮认出那人是租住在附近一栋公寓楼里的女生——付筱七,在她的印象里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每次见到自己,都很热情地打招呼。

“筱七,这么晚才回来?”许姮喊了一声。

人影闻声一顿,仰起头。

“我睡不着,去前面小树林里散了会步。姐你怎么还没睡啊?”

许姮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一团轻飘飘的白雾从她嘴里冒出来,逐渐淡化消逝在昏晕的灯光下。

“我待会就睡了。你要是睡不着可以喝杯热牛奶,还挺有效的。”

付筱七有点犯难:“可是我家里没有。”

许姮客气地表示:“我这里有,给你泡一杯?”

付筱七露出个笑脸:“好啊。”

许姮倒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瞬,说:“那你上来吧。”

付筱七沿着石阶小跑到她家大门口。

夜太静,她屏息静听,能听见许姮下楼的动静。付筱七手上加紧动作起来,把藏在牛皮袋里的录音器取出,塞进棉外套的口袋里,以便操控。

她刚做完这些,面前紧闭的防盗门发出解锁的动静,随后“哗”一声打开了,许姮出现在门口。

“进来吧。”

这是付筱七第一次踏进许姮的家。

房子里面的空间没有她想象中大。进门就是狭长的长方形客厅,客厅和餐厅之间有一级木台阶,台阶已经很旧了,用力踩上去会发出控诉的“吱呀”声。餐厅连着开放式厨房。许姮正在厨房里替她泡热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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