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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丁古冲出家门,向私塾方向狂奔而去。

冲得数十丈远,突然想起方才夫子最后的那句嘱咐,心里一暖,脚步便慢了下来。

天初入夜,恰逢除夕。

镇上到处都可闻到肉香味,沿途还常能看到镇上的孩童们在自家院子里玩烟花爆竹,节日气氛极浓。

虽然天寒地冻,到处白雪皑皑,但是嗅着这些诱人的香味儿,想着谷夫子对自己的关爱,丁古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一路小跑到了私塾,发现谷夫子的住处果然未上锁,他拿了夫子给的钥匙赶紧上了锁,然后奔镇北方向的方家药铺。

还真巧,赶到方家药铺时药铺正准备打烊,药铺的方老板还跟他开了一句玩笑道:“小古啊,你若是再晚来片刻,我们只有明年见了。”

这一句话,是雅秀镇之人亲切地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冲出药铺的时候,丁古莫名的感到一阵烦躁,左眼猛跳个不停。

小孩子对于这些自是没有什么想法,慢跑了几步,也不知从哪里又飘来了一缕鸡肉的香味,他不禁猛吞了一口唾液,想起家里桌子上的那两碗肉,也就忘了谷夫子“雪天路滑,慢些儿”的叮嘱,撒腿狂奔起来。

若说丁古还有甚与常人不同的地方,那便是他的体能和耐力。

他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是奔跑的速度却要较常人快得多,而且耐力惊人,先前家里小跑到私塾,他连气都不喘一下;而此番从镇北的方家药铺狂奔到小镇后面他家的位置,虽然不算很远,却也有近两里路程,他竟然也只是微微有些气喘。

因害怕待会儿挨骂,他在离住处尚有十数丈时便停下了奔跑,深吸了一口气,把轻微的喘息压了下去,这才慢腾腾的向自家院门走去。

急跑乍停,一股寒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感觉到两手冻得有些僵了。

到得门前,合着双手哈了几口气,搓了搓手,这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噫,怎么里面的门都关上了,难道夫子走了。”顺手带上院门,他发现里屋的门口也关着,不禁有些奇怪。

快步走到里屋门前,轻轻的一推,门便开了,厅堂里并没有看到夫子和母亲。桌上的酒菜也还在,一股酒香味扑鼻而来,那是先前他所熟悉的味道。

突然,一声低泣声传入他的耳朵,泣声断断续续,间或还夹杂着几声粗重的喘息声。

他的心一揪,因为那低泣的声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是母亲的声音。

而声音的方向,正是母亲的房间。

“难道娘病发了?”他一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将手上的药一丢,便向母亲的房间冲去,“嘭”的一声将门撞了开来。

接着,他便看到了令他即刻狂怒的一幕:床榻之上,被子底下,母亲两条粉白手臂露在外面被谷夫子的手紧紧的压着,而谷夫子就伏在母亲的身上不停的动着,嘴里喘着粗气,不断的在母亲的脸上乱啃。

而他的母亲则是在不停的挣扎着、哭泣着。

“呀哇哇……”

丁古的第一反应便是谷夫子在欺负母亲。

他虽然不知道谷夫子在对母亲做什么,但看到母亲的挣扎、听到母亲的哭泣声,他知道,谷夫子在欺负他的母亲。

听到撞门声,谷夫子的头方才从丁氏的脸上离开,转头看到丁古,脸上即刻露出了凶狠之色,怒斥道:“你给我滚出去!”

哭泣的母亲突然叫道:“古儿,快跑,这人是个衣冠禽兽。”突然猛力一挣,竟然从谷夫子的手下挣了出来,猛然抱住了谷夫子,嘴里不断的嘶哑叫着:“古儿快跑,古儿快跑……”

丁古在这一瞬间吓傻了。

他想不明白,一向关心他、爱护他,让他看到了未来希望的谷夫子,为什么会欺负母亲;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儒雅博学,深受镇上人们尊敬的谷夫子,为什么会欺负他母亲;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被自己当成父亲形象、一直对其濡沫相对的谷夫子,竟然会欺负他母亲。

幼小的心灵似乎一下子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吓呆了的丁古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露出了极度的迷茫。

只不过,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非常反应让他在母亲的第二次哭叫声传来之时,眼中迸射出极度愤怒的光芒,嘴里呀哇哇狂叫着冲了上去,冲着谷夫子的脸就是一拳。

他拳头虽小,力气相对成人来说更小,但这一拳刚好打在了谷夫子左眼上。

谷夫子头一晃之下,怒吼一声,左手手肘一顶,顶在丁古的胸口上,瘦小的丁古即刻倒翻而回,“嘭”的一声,狠狠的摔在地上。

“古儿快跑,他会杀了你,快跑,去叫前面的四叔……”丁氏哭叫着紧紧的箍着谷夫子不放。

丁古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象裂开了一般的疼痛,但是母亲的哭喊声却激起了他无比的愤怒,想也没想便忍痛爬起,嗖地冲了出去。

“古儿快跑……”丁氏的声音似乎已经完全的嘶哑。

“畜牲哪里跑!”谷夫子怒吼一声,大力的推开了丁氏,匆匆爬起,以最快的速度草草穿上了衣裤便冲了出去。

“啊——畜牲,你敢捅我……”门外传来了谷夫子的一声痛呼。

丁氏匆匆披起衣服赤着脚便也冲了出去,然后她也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厅堂里,谷夫子扑倒在血泊之中,右手前伸,指向正一脸骇然的站在正屋门口的丁古。

而他的后腰上,插着一把生锈的尖刀,刀刺进身体很深,鲜血还在不断的汩汩涌出,地面上已然流了一大滩的血,屋中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那把刀似曾相识,好像是不久前丁古偷偷做的一把说要拿去狩猎的刀,后来被自己训斥一顿之后便再也没有看见他拿出来过。

谷夫子右手指着丁古,嘴里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接着身体一阵抽搐,便扑在地上不动了。

“他死了?”

丁氏何曾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在这片刻之间,她的脑子亦是一片空白。

“古儿杀人了,古儿杀人了……”她嘴里不停的喃喃着。

丁古更是吓得傻了,先前之时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后果。从母亲屋里地面上爬起来之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保护娘,我要保护娘,不许任何人欺负娘!”

被谷夫子一肘顶跌地上之后,在那一刻,他大脑里闪过的画面就是自己私藏着的那把尖而长的狩猎刀,因此爬起之后他便冲回自己的房间翻了出来。

谷夫子从里屋冲出之时,丁古也刚好从自己的房间冲出,看到谷夫子,二话不说,冲上去便大力的一刀捅了过去。

而谷夫子以为他已经跑出了外面,注意力已在正屋门外,并没有注意到从旁边冲过来的丁古,待得发现时,忽忽转身之间,那把尖刀已然从他的侧腰狠狠的刺了进去。

血腥的场面,杀了人的恐惧,此刻已然充斥着丁氏和丁古的心。

还是丁氏最先反应了过来,突然冲进丁古的房间里,胡乱的捡了几件衣服包起,又冲进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个钱袋,然后跑出来塞在丁古的手里,急道:“古儿,你快逃,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此时丁古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听母亲的话。迷迷糊糊的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小包袱和钱袋,茫然地依呀了两句,丁氏急道:“往东跑,不要回头,能跑多远跑多远,到古狼镇找你外公,你外公叫丁秋雨,记住,不要回来。”

丁古茫茫然转身便向外走去。

“古儿……”

丁氏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哽咽着道:“你爹是个英雄,娘对不起他。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管多苦多难,都要活下去,知道吗?”

丁古茫然地点了点头。

丁氏狠了狠心,猛地一推他,道:“快跑,记住,不要回头,有多远跑多远,到古狼镇找你外公,你外公叫丁秋雨。记住,永远不要再回来。”

丁古的脑子里已经不会思考了,满脑子都是谷夫了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幅画面,听到母亲的话,他下意识地转身便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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