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曦点点头,可足步又顿住了,她想起刚刚文字里面的许芸柔。
忠原侯沈家世代武将,到了母亲沈曼这一代,便只得沈曼一个女郎。先帝感念沈家忠心,准沈曼招婿入赘,以承后嗣。
许宏河,便是那入赘婿。他原就是探花郎,但寒门学子即便高中,与世家也是不能比拟的,入赘侯府,是最好的捷径,也是许家步步高升的道路。
沈筠曦敛眉,可惜祖父过世之后,母亲因弟弟早产,身体大不如前,渐渐病重不甚清醒。而后,许家便住到忠原侯府来,俨然当成他们自己家了。
偌大的忠原侯府,如今只有不足三成的东院,是沈家的地方,其余的,全都被许家霸占!
许芸柔,是许宏河妾室的女儿。
最可笑的是,这许芸柔只比她小不到半岁。也就是说,许宏河入赘侯府,迎娶侯府独女的时候,在外头还有一个家!
“仇得一个一个报,总得让那边知道,我沈筠曦可不是好惹的。”
她伸手撩了下刘海,血红的疤痕将将结痂。这是下午她从假山上掉落到池塘里所致,可笑的是,那边将她这样推落水中,许宏河也不过是轻描淡写,责怪她们姐妹不该闹,此事便算过了。
因为在他心中,许芸柔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是吗?
那么,她就要让他知道,这忠原侯府,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西院内的慕云阁装饰得富丽堂皇,一点一滴,都代表着主人的细心精致。
沈筠曦没等人通传,带着翠竹直接进去,就看见许芸柔正坐在妆台前,与丫鬟们一道看她今天收到的礼物。
今天许芸柔及笄,她是京城第一美人,住在忠原侯府,父亲是兵部尚书,来贺喜的人,自然是多不胜数。
见到有人闯进来,许芸柔吓了一大跳,旋即反应过来,都没有起身,只娇笑着:“大姐姐过来了?怎没人通传?”
“大小姐非得进来,奴婢还……”
沈筠曦可不等丫鬟婆子解释,上前便攥住许芸柔的头发。
“呀,好疼啊,大姐姐你做什么?你攥疼我了……”
沈筠曦拖着许芸柔往外走,三下两下到了慕云阁外,“噗通”一声,就将许芸柔扔到水里去了。
等慕云阁里的丫鬟婆子反应过来,许芸柔已经在水里扑腾起来。
丫鬟彩云愤恨的看着沈筠曦,一双眼瞪得圆圆的:“你……大小姐这样嚣张,你等著!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沈筠曦沉沉看着水里被婆子们打捞出来的许芸柔,听到彩云的话,她只是侧头看翠竹一眼。
翠竹机灵,立刻呵斥:“笑话,二小姐推我家小姐在先。还有,你们可别忘了,这侯府是姓什么的,给你们面子,就真以为可以在侯府耀武扬威了吗?”
一直等回了东院,翠竹挺直的腰板一下子软下来,微微发抖的扶著沈筠曦,小声说:“姑娘,要是老爷真的要替二小姐撑腰,可怎么办啊?”
“他不会的。”
自然不会,母亲沈曼还没有死。前世许宏河做得再过分,也还是等沈曼死了之后,才得到忠原侯府的一切,才开始明目张胆的压着她与宁儿,而将许芸柔姐弟二人高高捧起的。
其实沈筠曦也不太明白,许宏河为什么要等沈曼死。不过不要紧,今生的她不再那样蠢笨单纯,总归是会找寻到真相的。
回了院子,沈筠曦一夜无梦,睡得极好。再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
“翠竹,怎么不叫我起来?”
翠竹连忙跑进来,服侍沈筠曦起床,一壁解释:“姑娘昨日病得那样厉害,大夫说需得好生养著。”
“宁儿那边怎么样?”
沈筠曦起身净了脸,坐在妆台前面,拨弄著刘海。前世这道疤是留下了,她便留着厚重的刘海,常年将疤痕遮住,即便如此,还是被笑话说她是丑女。
再后来自卑得很了,她便更不爱出门了。
“奴婢今早让人去问过的,说二少爷只是皮外伤,需得好生养著,身体是无碍的。”
沈筠曦松了口气点点头,比起额上的伤,她更担心弟弟。
“下次不要称呼错了,是侯爷。”
虽说沈筠宁从出生起,就已承袭侯爵,但府内还是按著家里的排行,称呼他一声二少爷。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怎么今天就要变了?
“奴婢知道了。”翠竹心里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点头,又说,“不过,听说二……侯爷今早醒了就闹着要起来……”
“他要起来做什么?”
翠竹顿了顿,小声说:“姑娘,今儿是……老侯爷的忌日。”
祖父的忌日?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沈筠曦眼睛一亮,不是别的,每年祖父忌日,都会有个人来家里祭拜,那人就是靖王殿下楚舒玄。
楚舒玄是当今圣上最年幼的弟弟,含着金汤匙出生,据说皇上对他,远比对自己的几个亲儿子还要疼爱许多。不过楚舒玄生性淡漠随性,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漠不关心,曾经在朝堂之上,因为犯困,连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
这样的人,自是不会在意任何京城世家——除了忠原侯府。
因为老忠原侯在世时,便是楚舒玄的老师,教授文武,更似亦师亦友。而楚舒玄那时候,在侯府的时日,比在宫里还多呢。
“靖王殿下可过来了?”
翠竹点点头:“已经来了,在前厅与……老爷说话。”
“那还等什么?去前厅。”
前厅里,楚舒玄声音淡得很,敲敲桌子蹙眉:“未见侯爷,他近来可好?”
“殿下也知,臣那逆子十分嚣张,前几日连自己的表兄都打伤了,还是不知悔改。如今他一天天长大,臣真担心,往后要辱没岳父大人的一世英名啊。”
前世沈筠曦没在意,现下想想还真是奇怪呢。为什么每年靖王要来之前,弟弟总要生出事端,不是生病,就是被罚,总归是不能出来见靖王。反倒是许宏河另外那个儿子许光峰,年年都在。
她不等许宏河开口,已经朗声喊了出口:“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