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啊就是经不住念叨。念着念着,她不就冷不丁地来了吗?
这不,范喜良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巨响,后窗被人用巨力从外面向内推开了。骤然出现了一张面目青紫,皱纹横生的脸。
众人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双目圆睁,身体齐齐后仰。范喜良一贯冷清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那张渗人的脸。空气也莫名地一滞,恐惧的情感爬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只见头发凌乱,嘴角还残留着诸多莫名液体,一看就很恐怖的老太太幽幽地开口:“孙子啊~你瞅啥?”
范喜良一听自己被点名,狂吞了一大口口水,苦笑着回答:“你是我奶,瞅你咋地?”
老太太眉头一紧,脸立马被挤成了一朵菊花:“那你再瞅一个试试。”
范喜良一听还有这要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脱口而出:“试试就试试。”
随即范喜良瞪大了双眼,小嘴一撅,两颊鼓鼓,活像一只胖头鱼。他使劲朝着老太太发送电波。
空气突然凝滞。
呦呵,现在给人当孙子都这么嚣张的吗?调皮鬼一脸佩服地看着范喜良。而小翠呢?诶,对了,小翠呢?得!不知啥时候又倒地上躺尸去了!
范喜良表面镇定,内心其实慌得一批。小翠刚刚夸张的描述原本他只信个三成,如今真实地看到自家奶奶奇怪的举动,如今的三成也变成了十足十。
至于这对话为何如此清奇,不好意思,也许是平时和调皮鬼斗嘴惯了,这么个顺嘴就……脱口而出了。
良久,老太太才又开口:“那你出来试试,就来小花园。”声音依然听着幽幽怨怨。
范喜良眉头一紧,表面淡定内心巨怂。刚想拒绝说我本来就是您孙子,我现在没胆,我能不来吗?
还没说出口呢,就听老太太“嗝——”的一声,脏污的嘴里吐出了一口响彻房屋的饱嗝。随着饱嗝吐出的,还有一个大大的,骨头被剃得锃亮,骨架非常完整的鸡架子。随着一道完满的抛物线,刚好盖到了离后窗最近的范喜良脸上。
“好嘞,孙子这就来。”范喜良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抬腿欲走。
别怪范喜良画风转得太快,那是鸡架没到你脸上呀。嚯嚯,这鸡架竟然比范喜良的一个脑袋还大。试问哪个正常人可以口吐芬芳,吐出这么一个大鸡架子啊?换你你敢不答应?
调皮鬼在一旁轻轻地碰了他一下,眼含担忧。
范喜良冲着调皮鬼使了个眼神,示意一起。
换回的是一团虚空,连个蓝色的灵体都看不见了。
范喜良一抚额头,深深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丫靠不住!”
他无奈地转身朝门外走去,刚一抬脚,立马扑通摔倒在地。
呃——差点忘了门口还躺着尸呢!
范喜良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跟着地上满地的污秽和食物残渣,他一路穿过长廊,拐进了一条用石子铺就的小路,曲曲绕绕,不久便走进了后花园一处偏远的一角。他的祖母早已盘坐在一棵大树下等着他啦。
听到脚步声,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猪蹄,抬起头眯着眼看他,随即勾唇一笑:“孙子啊,你怎么才来呀?等得我又饿了。”
见孙子不为所动,又道:“快过来呀,来吃点东西吧。”
吃东西?吃啥呀?这鬼地方适合吃东西吗?周围一片漆黑如墨,唯有惨白的月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倾泻而下,影影绰绰。
借着明灭的月光,范喜良这才看清——在祖母面前早已摆满了大大小小好几盘食物。敢情老太太真是来叫自己吃饭来啦?
这时清风拂动,一阵阵暗香隐隐浮动。
他使劲抽了抽鼻子,情不自禁地吞起了口水:“红烧猪蹄,嘶——用的是西市老王家十年酿造的酱油,鲜甜可口,肥而不腻。
松鼠桂鱼,哟呵,这鱼从被打捞上来到被杀,绝不超过一个时辰。
小鸡炖蘑菇,哎呀呀,是东市菜头今早送来的新鲜菌子,此等山珍最是能吊起鸡汤的鲜味。可惜吃的连鸡架都不剩了。莫不是刚刚的鸡架就出自于此?”
出神间,他突然感觉有一道阴凉的气息吹过他的耳廓。脖颈间湿漉漉的,似乎有什么滑滑的东西从他的发尾扫过他的头顶。奇怪的黏液滴在肩头,感觉就像一只八爪鱼趴在自己的头顶,冰冰凉凉,黏黏糊糊,奇怪至极。
鼻尖萦绕着一股刺鼻的臭味,范喜良嫌恶地皱起了眉。谁用几百年没洗的臭脚丫子吃过馊掉的臭豆腐啊!实在是太臭啦!
此等奇葩行为非调皮鬼莫属了。肯定是一见自己这边没出事,就蹦跶出来了。
“喂,老是那一套你不腻吗……”他刚一回头想调侃调皮鬼,却发现背后空空,但黏糊的感觉和极品的臭味诡异得还在。
祖母依然埋头吃着美食,似乎只有自己感觉到了诡异。
范喜良眯起了双眼,心中警铃大作。他默默地掏着随身小包,里面放着满满一袋子的糯米和雄黄,还有一沓符箓,都是他很早以前偷偷从婢女那里换来的。
婢女还跟她说:“乾清观出品,必属精品。”
他看过上面的符文,勉勉强强能防一般的小鬼。
可惜他手头缺很多材料,尤其朱砂告急,因此来不及改符箓,不然效果应该会更好。
刚想出手,头上的黏糊之感突然消失了。他不敢大意,警惕地四处打量。
“咦?等等。”出神间,他突然看到地上不起眼的一角摆着一个硕大的汤盆,足有自己的洗脚盆两倍大。
里面热油滚烫,激发着花椒的香气,血红色的汤汁里隐约能看见豆芽,粉条,鸭血等菜。隐约间还看到一个此前从未吃过的东西,似白非白,细细长长,上面布满了一个个小点点。看起来这么血淋淋,竟然还挺香?
“这酸爽,这麻辣,这鲜香,唔~如此美味是哪家的新菜啊?”
范喜良忍不住问道,自己的肚子也不断地向大脑疯狂叫嚣:哦卖糕,吃它吃它吃它!
于是,范喜良竟被不受控制地吸引,一屁股坐到了自家祖母的对面,抓起一旁的筷子,正要下手。突然手臂一痛,一只油腻腻的枯槁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抬眼望去,正是疑似被大仙附了身的祖母。
“不是祖母让孙子吃的吗?”范喜良撅起了小嘴,眼里顿时泛起了泪花。
老太太老脸一红,枯槁惨白的脸上越发诡异了,油腻腻的枯槁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范喜良的头发:
“哎呦呦,我的乖孙孙呐,别哭啊别哭。都怪奶奶没说清楚,我们家小乖乖啊除了这道菜,其他好吃的统统都是你的~”
“为啥呀?”范喜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
“乖孙孙啊,这道毛血旺啊可是祖母的心头好,我每天晚上就指着这道菜了,一滴汤水都舍不得浪费。这样吧,这红烧蹄髈、松鼠桂鱼、凉拌黄瓜、什锦八宝,还有这这这,都与你了。就别跟祖母抢啦……”
话音未落,就见祖母一把端起面前的海口大盘,张开血盆大口,整个嘴巴张得跟捕虫的蛤蟆似的,哗啦啦几下,就直接就着汤盆灌下了肚。
眼睁睁看着自家奶奶表演顷刻间吞毛血旺的戏法,范喜良彻底傻眼了。随着毛血旺的消失,他那突如其来的强烈食欲也消失了。
但吃了毛血旺的人却不怎么好了。
随着一大碗毛血旺下肚,老太太的大肚子立刻像吹气球一般瞬间膨胀起来,一下子被撑得老大老大。大还不算,这大肚子还附带跳舞,上蹿下跳,左冲右突,弄得老太太难受得前仰后合。还不停地发出“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带着鼓点一样的节奏,好不欢庆。
“奶奶!”
范喜良连忙想上前扶一把,结果老太太大手一挥,虎虎生风地把八岁的小豆丁推倒在地。
“唔——”“噗——”随着范喜良一声闷哼,一道又响又臭的屁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四周顿时变得极其安静。
老太太尴尬地一挠头:“大孙子啊,对不住。这毛血旺什么都好,就是老让人,想放屁……哎呦,不说了,又来了——”
“噗噗噗——”
又随着几声连环震天屁,老太太那欢天喜地的大肚子总算停歇,原本圆滚滚的肚子也像泄了气一般,变得从未有过地平坦。就是这空气中全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范喜良心想,还好您老刚才把我拍得老远,总算不用那么近的距离直击臭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