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三十五年,酉熊都城内。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毕方、毕方”的鸣叫声,城中百姓纷纷驻足仰望,只见一辆宝车行驶在都城上空,两只毕方鸟在前驾车。
毕方鸟乃上古神兽,它只有一只脚,形状像鹤,青色身子白色鸟嘴,身上遍布红色斑纹。黄帝出行素来是七只毕方驾车,而此车只有两只,应是哪位帝女的座驾。
毕方车内,一个年轻女子端坐在矮榻上,她身穿青色长裙,披散着乌黑秀发,脸上戴着一个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
她的矮榻之下,跪坐着一个健壮黝黑的男子,此人名为玉昆,是护送帝姬回宫的侍卫。
毕方车缓缓停下。
“帝女,帝宫到了。”玉昆看向离献,此时她正挺直脊背端坐着,她微闭双眼,朴素青衣也掩盖不住身上的高贵气息。玉昆暗暗惊叹,她竟丝毫不像一个被囚禁在青要山十五年的落魄帝女。
车外传来迎驾众人的齐齐声:“恭迎帝女。”
离献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且坚毅,她起身抚了抚衣裙,在玉昆的带领下走出毕方车。
刚掀起车帘,强烈的阳光刺入她的眼睛,虽感不适,但她并未眨眼,扶着车沿,优雅从容地下了车。
众人见她脸戴面具,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站在人群后面的几人窃窃私语道:
“听闻那方相氏相貌极为丑陋,看来她生的帝女也丑得吓人,不敢露面。”
“什么帝女,不过是一个被王上厌恶的弃女罢了。”
“嘘,声音小点。”
“放心吧,这里听不到。”
“你们看震蒙大人的脸色。”
站在人群前面的震蒙磊面色极为难看,当年父亲在黑水为黄帝打败苗民,此时正逢黄帝迎娶方相氏之女,黄帝听闻捷报大喜过望,承诺若日后方相氏诞下帝女,便将帝女许配给震蒙氏子弟,如今众兄弟均已成家,只有他正值婚配年龄。
但这方相氏早已失去帝心,且依照方相氏的相貌,她所生帝女定是丑陋不堪,他震蒙磊虽然并非诸侯高官,但也算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迎娶一个丑陋低贱的弃女!
玉昆在离献身后低声道:“为首之人是震蒙氏的嫡脉震蒙磊。”
离献朝震蒙磊望去,只见他一身蓝色锦服,高束发冠,眉清目秀,也算是一表人才。母亲说过,父帝曾与震蒙氏有过口头婚约,今日震蒙磊前来迎驾,极有可能便是自己的未婚夫。
“震蒙大人真是可怜,一代翩翩公子竟要迎娶一个丑女。”
“唉,可惜了……”
离献见震蒙磊迟迟未上前迎驾,察觉到他的刻意怠慢,她心中苦笑,看来这个未婚夫对自己十分不满。
迎驾众人对此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从未有哪位帝女受过氏族臣子的冷眼相待。
人群里传来的细碎窸窣声,离献虽听不清是什么,但能感受到并非什么赞美之言。
场面陷入尴尬之际,一个俊秀朗逸的黑衣男子迎上来,他朝离献深深作揖一拜:“臣丽山丰逅,见过帝女。”
人群哗然!
丽山氏乃上古氏族,身份尊崇,黄帝为请丽山氏出山相助帝业,曾前往骊山多次也只请来族中小辈丽山丰逅。当时丽山丰逅刚满十五,小小年纪却法力高强、足智多谋,不足五年时间便身居左相高位。
众人不解,如此尊贵之人,今日怎会迎驾一个次妃弃女?众人见丰逅大人对帝女如此恭敬,不敢再乱嚼舌根,恭恭敬敬地颔首等候。
震蒙磊见是丽山丰逅,快步上前正欲攀谈几句,不料丽山丰逅看也没看他,直直朝离献而去:“王上等候帝女多时,请随臣来。”
离献朝丽山丰逅感激一笑,丽山丰逅虽看不见她的笑容,但能看见她如月牙般弯起的眼睛,他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然后转身为她引路前行。
此时震蒙磊的脸色愈加难看……
宫墙高台之上,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俯视离献,其中紫衣女子道:“你们说丽山氏究竟在作何盘算,为何要让父帝将嫫妃之女接回来?”
她身旁的蓝衣女子道:“先前我以为是父帝顾忌嫫妃氏族,但想想那方相氏早已风光不再,即便父帝废了嫫妃,方相氏也不敢作何抵抗,更别提这来路不明的丑八怪了。二姐,父帝真是要给这个野种举行册封大典?”
见身旁的粉衣女子久未回应,蓝衣女子看向她:“二姐你在看什么呢?”她顺着粉衣女子的目光望去,只见另一边不远处的宫墙高台上立着一位飘然若仙之人。
他一袭白衣,身形挺拔,墨发用白色发带高高束起,剑眉星目,俊美不凡。高台上的微风拂过他鬓角的发丝,拂过他飘逸的衣摆,如此飘逸出尘,美轮美奂,亦拂过少女的心。
蓝衣女子见粉衣女子看得痴迷,用力将她推醒,逗笑道:“哦~原来二姐在看惟璟公子。”
粉衣女子的脸上瞬间绯红一片。
蓝衣女子继续逗笑道:“惟璟公子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二姐你既然喜欢,不如早早向父帝讨要一纸婚书,不然指不定哪天他就被别家姑娘拐跑了。”
粉衣女子眉头微皱:“惟璟公子身份尊贵,即便父帝都要对其礼让三分,如此身份又怎会被一纸婚书困住。”
蓝衣女子为自家姐妹的坎坷情路长叹一口气,此时紫衣女子忽然道:“咱们回吧,这嫫妃之女归得匆忙,元妃正连夜为她赶制帝姬服,咱们来看热闹的时候婵仪已经过去了,母亲吩咐我们一同前去帮忙。”
蓝衣女子跺了跺脚:“又要织布!不知这元妃怎如此喜欢做衣裳!还是给这个丑八怪做!大姐,我不想去!”
紫衣女子瞪了她一眼:“莫要胡说!”
待三人离去,高台上的丽山惟璟低眼俯视着她们的背影,看来这新来的帝女会被她们好好折磨一番了。
他身旁突然出现一个黑衣男子,正是那丽山丰逅。
丽山惟璟淡淡道:“送进去了?”
“嗯,我把帝女送进去的时候,王上面色极为难看,王上将众人屏退,也不知这父女二人会不会打起来。”丽山丰逅望向丽山惟璟,试探道:“你可知曾祖父在作何盘算?”
“我亦不知。”丽山惟璟继续道:“你有空去操心黄帝的家事,不如想想如何增进功力。”
丽山惟璟转身走下高台,丽山丰逅紧随其后:“可我觉得这也有可能是我们的家事!哎,你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