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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

如此强大的风暴席卷过去,风铃的声音反而小了,骤然停下,像刀刻在空气里的一般,只透出一股死寂。

“唰——”

片刻的静默后,帷幕后忽然有一道黑气奔袭而出,带着撕心裂肺的呼啸和来自异乡的诅咒,躲过望渊的剑芒,窜到院中去了。

黑云压城,顷刻间又晴空万里。

苏行面不改色地立在原地,除了翩飞的衣袂,再无一点动静。

“出来。”

他冷然低喝,那角落还有少量黑气氤氲着,苏行提起望渊猛然划出一道剑气,望渊原本是带着正气来的,眼前的黑气立刻如逃逸般散去了,恍惚间,露出了一道明艳的身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雁来……”

铺着白狐裘的贵妃椅上,端坐着一个女人,身着明黄色宫服,头戴凤冠花钿,虽已不是二八年华,但眉梢带笑,粉面含春,丹唇轻抿,仍有一股风韵。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所有见过承德皇后的人,无不耽于这女子的美艳之中,叹一声红颜薄命。

可谁也不会想到,那场巨变后,这美到虚幻的人,如今正静静地坐在凤仪宫中,轻抚狸奴。

“妖邪!”苏行充耳不闻,着手运剑,身影之快,只能感受到一道冷风拂过。

“本宫是瑶儿的母亲,杀了我,她会恨你。”承德皇后慢悠悠地开口,脸上展露出明媚的笑容,眉眼间与于瑶有八分相像。

“雁来,她会恨你……”

“玉面阎罗的缚魂眼,果然举世无双,可惜了…被情丝缚住了。”

一道鬼魅的笑声散逸开来,苏行提剑刺向她眉心的动作,骤然停止。

于瑶……会恨他…

“来呀,杀了本宫,杀了我!啊—”

一团不明物体被狠狠地掷在了她的脸上,那道轻柔的呼唤突然化作一道厉声叫喊,端坐于座上的美人,顷刻间化为一道黑气,徒留一地黯然。

苏行怔怔回首,看见了那道单薄但坚毅的身影。

于瑶大刺刺地抬起手背一抹嘴角的血渍,依旧是面无血色但却拽得不可一世,挽起衣袖,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将那只鞋捡了回来。

“别装你娘的蒜了!”

毫无顾虑地扬声骂了一句,于瑶淡定地碾死了一只绿皮虫豸,脸色淡淡的,眼神却十分狠戾:“再特么敢阴我,我就把那老女人卖到怡红院去!”

躲在暗处的青衣人影将此话听得真真切切,冷漠的脸上,不由得出现一丝裂痕,转眼间便隐去了。

放完狠话后,于瑶这才摆出一副娇俏小媳妇的模样,含情脉脉地捧住了苏行还未回过神来的俊脸,娇声道:“侯爷在想什么呢?居然被这么弱智的把戏迷住了。”

见她无事,苏行眼中充盈着的紫金流光渐渐隐去,凤眸如古井无波,定定地望着她。

“境蛊。”苏行道。

“正是。”于瑶松开手,脸色突然严肃,没注意到苏行眼中一晃而过的贪恋。

她方才……是主动亲近他…

素有“玉面阎罗”之称的镇北侯,只身攻破鬼狄十万大军时都不曾展露一丝笑颜,绝尘冷漠,不苟言笑,一个眼刀过去,鬼见了都得双腿打颤,坊间甚至传闻镇北侯是个面瘫,崇敬之中,又不由得生出一阵惋惜来,但当于瑶沉重万分地说完自己的推测时,略一晃神,竟发现苏某人静静地立在她面前,带着一脸怀春般的傻笑。

不是吧……这是唱哪出?

于瑶满脸惨淡,重重地叹息一声。

苏行眼见着她取出一根银针,刺破了自己的指尖。

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苏行对她信任无比:“做什么?”

“侯爷你可长点心吧。”于瑶恨铁不成钢地说,银针入指两分,见有血珠渗出,她这才稍稍放心,“境蛊可堵人筋脉,致人失心疯,侯爷这副模样,显然陷得很深呐。”

“你在关心我?”苏行离题万里,让于瑶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回道:“万一侯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只能含着热泪纳八房清倌,夜夜笙歌,纵情享乐,想起侯爷时只能忍住悲痛,尽量不笑出声。”

闻言,苏行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周身淬着一阵来自万年冰洞的冷意,默不作声地往外走,留给她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

“……”于瑶汗颜。

不好!将人逗炸毛了。

于瑶追悔莫及,暗道不该玩火,立刻追了出去。

“侯爷你等等我啊!”于瑶喊道,“我不纳八房就是了,四房也行啊!”

某人脚步微顿,走得更快了。

宫墙柳掩映在朱红色的墙上,衬着愈来愈暗的天色,于瑶回首望着这静寂多年的凤仪宫,手中的血玉颜色愈发猩红,像是奔流的血萦绕在她手中,不甘地发出无声嘶吼。

风起青萍之末,宛如女子的一声轻叹:“母后,京都要变天了……”

大雨连夜下起来了,暗风吹雨,世间喧哗,滋养着不可告人的罪恶。

镇北侯府,北苑内,灯火如豆。

于瑶懒洋洋地斜卧在塌上,身旁是半人高的账本。

这些东西都是她托人从盐铁司取出来的,萧子霁擅权多年,其中动作果然不出她所料,皇兄再不动手,这富得流油的大梁,不出三年便会成为一架空壳。

穷途末世,官逼民反,萧子霁如何取得各方财阀的支持,她可是一清二楚。

毕竟当年这道“催命符”,是她亲手为大梁画下的。

于瑶恨得出神,不料手旁的账目摇摇欲坠,还未等她反应便轰然坠地。

噼里啪啦,各式物件落了一地。

伶儿听见屋内的动静,赶忙进屋来看。

“扶我起来,我还能看。”于瑶毫无形象地从一地狼藉中爬了起来,手中还攥着一本被她圈画得面目全非的账本,睡眼惺忪,踉跄几步才站稳。

“夫人别看了。”伶儿劝道,“都三更了,快歇息吧。”

“侯爷呢?”于瑶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瞬间清醒不少。

“侯爷进宫议事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清和十年,雁北之战大捷,鬼狄进京求和。”于瑶敛去眼中的锋芒,薄唇轻启,声线微凉,“有人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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