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是一阵砸门声儿给李云青吓醒的。
“李裘!快点儿起来!该上路啦!”赵四儿那欢快的声音此刻显得十分刺耳。李大少拖着疲惫的身子开了门,迷糊着抱怨道:“你是不是有问题啊?这天还没完全明了呢!”
赵四哪管这些,直接进了房里,把手里的吃食往桌子上一放,调侃说:“呦!怎么的?这身上带着伤,晚上还能去做贼啊?”李大少完全懒得跟她闹,又倒回了床上。
“麻溜儿的吃点儿,我昨晚让掌柜帮忙给找了几个人,今天咱们准备点儿干粮,买点儿物件儿,后面的路咱们就基本不再特意找城镇落脚了。”赵四给李云青打开了纸包,里面是一些油条和糖饼子。
“你说啥?你不是不愿意在野外露宿的吗?”李大公子强忍着困意,眯瞪着眼儿从床上坐了起来。
赵四已经坐在桌前吃了起来,手拿把抓的,完全没有一个女人该有的吃相。李云青一看,赶紧是冲到了座儿上,也吃了起来。吃了没两口,就问赵四:“诶?客栈里早晨没有清淡点儿的吃食?”手里捏着根油条,满脸嫌弃的看着赵四。
赵四完全不在乎李大少怎么看他,一边塞一边不清不楚的说着:“有啊!一会儿小二会送粥来,不过哪有这油条糖饼子好吃啊!”说罢把糖饼子全部划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李云青是东城人,东城再往东边就是海了,虽说府上常年有有备制、食用腌制的海产,实际上嘴巴也是比较淡的。油条糖饼子之类的东西,不管在整个武朝看来,都是属于穷苦人群里吃的东西,不仅油大,而且基本处于小街闹市里,即使是现在,李云青也是不喜到那些地方去的。
听赵四这么一说,李云青也只好不再谈说吃的问题。转而问道:“你不是怕夜里野外不安全,不愿意在外露宿吗?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主意?”其实昨日赵四说怕夜里在野外遇上野兽林盗土匪的时候,他后来认真思量了许久。在大雁岭遇上了两个林盗,就让二人差点全部搭进去了,这要是后面儿真的是半夜遇上了大伙儿的匪徒,光凭他俩,基本上也不用说到嵩城这件事了。能有命活,说算是奇迹也不为过。于是再三思量之下,决定后面的路,入夜的时候还是寻城镇落脚,只是还没来得及跟赵四说,她就已经把后面的事情安排上了。
赵四把手里剩下的半块糖饼子塞进嘴里象征性的嚼了几下子,噎的赶紧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喝了下去。
“我想了一下,夜间在野外露宿固然危险。但是如果每每入夜都去寻城镇落脚,那要绕的路就远了去了。从这里到嵩城还要九百多里,昨天一天算是耽误掉了,要是后面还是因为住宿的问题耽误下去,原本三四天的路程,可能要七八天才能赶到了。”
李云青闻言是暗自点头,转而挑眉笑道:“那你就不怕半夜遇见野兽林盗了?”
四儿是手抹发束,向后一甩:“嗨!江湖儿女行走四方,要是怕这个怕那个,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
李大少听到赵四这番话,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赵四儿啊!赵四儿!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的呢!我是信的。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这话,简直是滑稽。”
她登时给了李云青一个白眼,一脸不耐烦:“李裘,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人?”
李云青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在下不敢。走,我们去看看赵大侠给找了一些什么样式的人。”说罢起身开了房门,踏出了屋子。
赵四看着李云青离去的背影,把手下的糖饼子包纸,捏巴捏巴,砸在了地上,也是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从厢房出来,正下楼,李大少站在楼梯上就看到下面大堂内站了六七个官兵。疑惑顿生,心想:“赵四这个不靠谱的不会是找了被官府捉拿的逃犯杀手来做事儿吧?”随即回头看了赵四一眼。
赵四见李云青回头看他,嘴巴咧开虚假的弧度,对着李云青嘿嘿一笑。
李云青见她这般,也就放心不少,继续向下走去。
再说下面的官兵,见到赵李二人从楼上下来,也是缓缓的靠了过来,一个应该是这群人的领头人出来说道:“是二位找的我们府衙吗?为何要找我们府衙人进行护送?是朝廷要员?还是商贾世家?”这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有些生硬。
因为李云青虽是穿着貂绒,可赵四的身上,并不光鲜。他见过的达官显贵,即使是身边带着的下人,身上的配饰,衣着用料,值多少钱,他一眼也能看得出来。如果说主事人身上的物件他见都没见过,那他是万万开罪不起的。
但赵李二人却不属于他奉承恭维的那一号人,李云青身上的狐狸毛貂,即使是出海过来的产物,也不过五六十个大钱而已,赵四的更不说了。今早门内府衙大人说让他挑点好手护送两个人,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可毕竟是府衙大人发的话,而且护送的任务,府衙大人还是第一次让他们干,这两人多少是和上面有点关系的,但家里大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想来身份不尊贵,也能算是比较特殊的。即使心中不满,可也没表现的太过明显。
“我们不是什么朝中要员,也不是什么万贯商贾,就是寻常人家的子弟罢了。恰好与贵府衙的大人是亲戚关系,此次我二人需去嵩城办些要事,路途较远,担心出了岔子。所以特别找到府衙大人,寻个保障和安生。”赵四从李云青的身后走了出来这样说到。
李云青一听,再次奇怪的看了赵四一眼。这丫头的身份实在是难以确定,居然连当地的府衙都能找到关系,着实厉害。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敢问我们何时动身?”府衙的领头应了一句后又问道。
这时李云青说话了:“还请几位先在此等候,我二人去采买些路上的需品,一个时辰左右我们动身。几位在等候的时候,需要吃些什么,都算在我头上。酒的话,就尽量不要喝了。小二!”李云青这边叫着小二,伸手在腰间掏出了两个大钱,放在了柜台上。
“好生伺候这几位,如果不够了,我等会儿回来补上。”
小二收起大钱,点头应好,官兵们见状相互看了几眼,也倒是都坐下身去了。
李云青和李四走出客栈后就奔着镇上的闹市行了过去,李云青边走边笑着指点着赵四说道:“你行啊!连官兵都能差使的动,你家里的情况肯定对我有所隐瞒啊!”
赵四撇了撇嘴,回应道:“哼哼,你是太看得起我了。这年头儿,家里是当官儿的,谁跟着你走东闯西的,还那么危险。”
李大少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那你是怎么搞定他们的?”
赵四一听,站在了原地,对着李云青伸出了手:“一共四贯大钱,拿来吧!”说出这话的时候,赵四儿笑的跟花儿一样灿烂!
李云青一下子呆住了,倒不是因为赵四笑起来好看,而是因为对这个女人实在是惊叹,惊叹她的办事能力,也惊叹她狮子大开口的能力。
赵四看李云青呆在原地,抿嘴笑着歪了歪头,手又向前伸了伸:“快点儿的,我都把自己的两贯大钱搭当做定金了,出发前是要给府衙送过去的。”又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扬手作势就要打过去,嘴里还叫着:“你别想赖账啊!敢赖账打死你,让那几个官兵把你给带走关进大牢里去。”
这时候,李云青才回过神来,脸上是苦笑连连:“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敢要啊!你当我是钱庄啊!那么多大钱装在身上不得坠死我,我身上就这点儿钱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了钱袋子,打开给赵四看了看,里面却是连一贯大钱都凑不齐了。
赵四是满脸为难,急躁的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啊!难道咱们真的让官兵给抓走不成?”
李大少笑了几声,又把手伸进了怀里,拿出了几张钱票,扬了扬。
“呐!你看这是什么!”说完挑出一张攥在手里,把剩下的又塞了回去。
赵四看得是一脸懵,唰的一下抢过了那张钱票看了看。
是武朝四海钱庄的票据,上面标注着是一张二百大钱的面额。
然后又看向了李云青,震惊的喃喃道:“我的天!你不会真的是开钱庄的吧!这么多钱票,至少得是几千大钱啊!”
说到这里,李云青神色黯淡了下来。李家没有亡的时候,在整个武朝商贾世家里都是能排的进前三的,李家的产业也是遍布东城,即使在上京城里,也有李家的生意。论钱财方面,李家可以说是坐拥金山,有一次听家里的账房跟他爹说,光账上就有五十多万大钱。可当初白观海灭门李家的时候,兄弟二人逃的急,只匆忙的在他爹的柜子里抓了一把钱票,两贯大钱。李家剩下的钱财,白观海也是一个子儿也没拿,全部都留在了李家,后来朝廷前来查案的时候,都拉去了武朝的国库里了。李云青和李雨樟在逃难的路上看过,他们拿了一万五千五百大钱的钱票。
二人逃难之时,有钱也没有地方花。后来李雨樟在浮萍城开了商行,李云青把其中一万三留给了李雨樟去做本钱,自己则是身上还剩下两千五百大钱的钱票,还有三贯多大钱,离开的浮萍城。
赵四高兴极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李云青的神色不对,直接拉着李云青去钱庄取钱去了。
二人不一会儿就从钱庄里面出来了,取出来的钱,李大少全部给了赵四,又把身上的大钱拿出了二十枚给了她,表示下次用钱之前必须要跟自己商量着来,不然以这样的花钱方式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饿死。
赵四满口答应,笑着撒奔子去采买需物了。留下李云青一个人在原地摇头,长叹一口气道:“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李云青和赵四现在的关系非常纯粹,李云青有钱,需要帮手。而赵四,就是奔着李云青的钱来,替他打工办事的,完全不夹杂任何感情和利益纠纷在里面,这对于李云青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他现在身负血仇,没权没势。灭门之仇一天不报,他也就不会考虑任何男女之情。
二人采买了一大堆需品后,去官府交了余钱,便向着客栈走去。招呼在客栈的几个官兵,分发了一下物品,便全员上马,向着镇外飞驰而去了。
在赵李一行人前进方向的五十里外,一个小村庄里,一个男人被关在木质的笼子里。周边围着一大群男女老少,有人向他砸石头,有人向他泼粪水。但是这个男人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呆呆的趴在笼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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