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本应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可偏偏就有那夭寿的自己不睡,也要搅的旁人都无法入睡。
同一时辰,同一个人的哭喊声。
“啊啊啊~”钟念卿气的锤床。
“三天,三天了。她不睡,就闹的阖府上下的人也没法睡。”
“她是猫头鹰变的吗?整夜整夜不睡,白日倒是睡的像圈里的死猪一样。她就不能歇歇吗?”
自那日的闹剧过后钟鸣每日都去嘉南居,苏氏不让他进去,他就守在外头。
可这还没完,苏氏因为他不处置钟思葶而与他生了嫌隙。
钟思葶也和他闹了起来。
每每半夜都要哭闹寻死一番,为的就是要退亲。可宁安王府那顶好的亲事怎么能退呢?
一旦成了钟思葶后半生就无忧了,世子痴傻还不是任由钟思葶拿捏?
可她不懂这些偏要吵闹不休,弄的钟鸣白日里要公务,回府要哄苏氏,夜半还要看着钟思葶不要寻死觅活。
可想而知他这几日有多不好受。
他不好受了钟念卿就舒坦了,除了半夜不能好好睡觉这一点外,她这几日还是挺开心的。
屋里值夜的是雪梨,见钟念卿崩溃的模样掩唇笑了笑,“想必过两日大姑娘就不会闹了。老爷已经让人去寻世子爷的画像了。”
画像?
钟念卿脑中闪过地牢中昏暗的烛光下,那张俊逸非凡的脸。
依着钟思葶的德行,若是钟鸣能拿到世子的画像,钟思葶怕是立刻就会应下。
得想个法子让钟思葶即便见着世子的容貌,也没了想嫁他的心思。
“左右姑娘也睡不着,奴婢制了新的寇丹。给您涂上?”雪梨见她凝眉沉思着试探的问着。
钟念卿躺在床上听着外头愈加响亮的哭闹声,认命的爬了起来。
作孽,作孽。来日报了仇,定要先将钟思葶毒哑了。省的她再做扰人清梦的缺德事。
钟思葶这一闹,就又闹到了天光大亮才歇下。
待钟念卿到嘉南居请安这一路,不出意外,不论主子还是奴仆,个个眼窝深陷,眼眶发青。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呀。”
进了屋子,还不等她站稳,就见一个小团子冲着她跑了过来,张着小手要抱抱。
是她的嫡亲弟弟,钟泽渊。
钟念卿笑着将小团子抱了起来,向苏氏施了一礼,“娘亲晨安。”
然后才垂眸捏了捏怀里小团子的小脸儿,“姐姐也想渊哥儿。咱们渊哥又重了些呢,真好。”
说着,她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小团子的小鼻子,蹭的小孩子咯咯的笑个不停。
“哪里好了,沉的要了命。”
苏氏怕累着女儿,忙让奶娘去接,“昨夜又没睡好吧?也不知她闹什么?惹人烦。”
钟念卿拿着勺子喂着奶娘怀里的小团子喝粥,回着苏氏的话。
“随她去吧,您别掺和这事就是了。没得惹了一身腥。”
“若父亲来说,您只管称病就是。本也是生渊哥时落了病根,谁也挑不出错来。”
这边钟念卿的话音未落,南湘就进来了。还一脸为难。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苏氏瞥了她一眼说。
南湘叹了口气,“诶,老爷差人来说。待会还要去衙门里公务。让您多看顾着大姑娘,顺便,多劝说一二。”
哼,钟念卿冷笑。钟思葶哪里是谁都能劝的?就知道拿她娘亲挡箭。
而且前几日的事还没过去呢,苏氏一看到钟念卿白皙的脖颈就想到那上头曾经的掐痕。
虽然那日掐的不真,钟念卿是自己憋着气的,可她皮肤细嫩很容易留印子。倒是叫苏氏心疼了许久。
“呵,我是个什么身份?可不敢劝。”
“孙姨娘是大姑娘的嫡亲姨母,身份相当。又素来与大姑娘亲厚,我头疼的厉害。就由她去多陪陪大姑娘吧。”
苏氏垂眸冷笑,他倒是想的清楚。也不怕她去了直接家法伺候。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南湘笑着应了。
苏氏给钟念卿夹了筷子凉拌的小菜。
“吃了饭,去琼玉楼一趟。娘在那给你定了几套首饰,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让他们改,顺道给我挑几样花色做两身夏衫。”
琼玉楼是最受江宁豪门青睐的一家商铺。
上下三层楼,无论是首饰玉器,还是成衣布匹,再到笔墨纸砚,无一不精致。
苏氏也是琼玉楼的常客了,她与钟念卿的衣裳首饰都是出自琼玉楼。
“好。您就好好在家里头‘养病’。”
说完又点了点渊哥儿的小鼻子,“在家等姐姐回来哦。”
今日钟念卿原本就是要出门的,有了苏氏的这个由头就更方便她行事了。
她今日出门,留了青梅在家。带了雪梨,还有一个杏儿。
而赶车的,正是杏儿的亲哥哥。这就是钟念卿看重杏儿的地方。
没有根基,一家子所做的差事又很分散。
她老子娘带着儿子女儿都卖进了钟府,儿子是外院的车夫。
老子娘在厨房里头做粗活,杏儿在她这的外院做事。
一家子里虽都是老实本分的,可却没一个担着出挑的差事,不过这杏儿却自有一番本事。
这钟府大大小小的院子里,就没有她不熟悉的下人。
“姑娘,奴婢杏儿谢姑娘的赏赐。”小丫头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起来,你差事办的好。赏你是应当的。”
钟念卿示意雪梨将人扶起来。
“袖口上的花绣的不错,你绣的?”
杏儿看了眼袖口,“是奴婢的娘绣的。奴婢,奴婢的绣工,并不好。”
“人各有长。这是什么花?”钟念卿笑问。
杏儿恭谨的答道:“是木槿花。奴婢的娘喜欢这种花。”
钟念卿点了点头。
“我屋里,有个三等丫鬟的缺。你若有意就改了名儿,进屋来侍奉可好?”
小丫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愣住了。
雪梨含笑轻推了推她,“傻丫头,愣着做什么?还不请姑娘赐名?”
“奴婢,呃,我…。谢姑娘恩典。请姑娘赐名。”
小丫头实诚,一个头磕在马车底,隔着地毯都能听见响。
钟念卿含笑看着这样实诚的小丫头。
“就叫,木槿吧,意头好。你娘亲也能喜欢。回头找你雪梨姐姐带你去新住处。有什么缺的也去找她就好。”
“奴婢杏儿…,木,木槿。谢姑娘赐名。”小姑娘红了眼眶,眼泪砸在地毯上留了印子。
雪梨将她扶了起来,递了帕子过去。
“好了,这是好事。可不兴哭。去把窗子打开,天头热,姑娘透透气。”
说着,她递了一方面纱给钟念卿戴上。
木槿也擦了眼泪去将马车的车窗推开了,只留一层薄薄的纱帘子挡着。
马车外的街道上热闹繁华,各色小吃,零散物件,应有尽有。
钟念卿嗅了嗅不远处飘来的卤肉味儿,很香。
回去时定要买些来尝尝。
正想着,忽然从旁边窜出来一辆马车,后头拉的却不是什么贵人,而是木质的栅栏。里头关着七八只眼睛发亮的,狼?
“这是,狼?”
雪梨与木槿自然是不认得的,外头赶马车的王武却回话了。
“禀姑娘,是狼犬。还是饿了不知多久的狼犬。那发光的眼睛就是恶的”
他显然是听到了方才马车里的那一番话,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哽咽。
他们一家是逃难过来的,爹早早的就没了,那时他还生了病,娘没了法子带妹妹和他卖身到了钟府。
钟家本是不肯收的,毕竟那时他病恹恹的,眼看着就要断气了的样子。
可钟夫人心善,还命人给他请了郎中,等他病好了就分到了马房来赶车了。
他们一家本就感恩钟夫人,却没想到二姑娘心善还会重用他妹妹。他们怕是无以为报,只有好好办差誓死忠心才能回报一二了。
钟念卿不知他的心绪,只因为他的话纳闷儿了起来。
狗?那么多狗,是要拉去做什么?杀了吃肉?可狗肉馆在江宁并不时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