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与谢殊在一条甬道中走了好久好久。

甬道狭窄，仅容一人而过，北冥的身量小些，自是走得容易些。

谢殊可没这么轻松，他长胳膊长脚的自是走的局促些，而道路曲折，错综复杂，稍不留意便走到了岔路，他便只能紧紧地跟着北冥。

可是，他跟得那样近，北冥的发丝总是飘过他手腕，擦过他的嘴唇，还有一股暖暖的热气，那是北冥散发的。

这里没有光，他下意识地靠近那股热气。

谢殊懊恼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哎哎哎，、她可是一把北冥剑唉。

这时，有一温柔之物握上了谢殊的手。

谢殊感到受宠若惊，有些紧张地说：“北、北冥，不用握手我也能走的。”

北冥疑惑地说：“并没有啊，是不是黑黑在跟你开玩笑啊。”

“黑黑？”

谢殊摸了摸手上的东西，毛茸茸的，还在跳动。

“忘了跟你说了，这甬道里有很多蝙蝠。”

谢殊吓得一甩手，正好抬头看见顶上蛰伏着密密麻麻的血红眼睛。此后就将手挽在袖中，更紧地跟在北冥身后了。

过了许久，前面才透出一丝光亮，然后豁然开朗。

北冥不动了，谢殊才发现前面没了路，他们已经站在崖边，四周仍然是峭壁，仿佛高耸入云端望不见尽头。

在他们的脚下，谷底蓄着一汪墨绿的池水，绿得摄人心魄。

这是一潭极深的水，深到也许没有底。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崖边竟想起了一阵动听的风铃之声。

谢殊这才发现崖上点缀着一些风铃，他走近去摸，触手生温，竟都是用寒玉雕刻而成。

北冥炫耀道，“好看吧，都是我做的！”

“这是寒玉，你哪里的来的？”

所谓寒玉，也不过是灭世之后玉出现的变种，顾名思义，也须在极低的温度下才能生成。

纵使明城仍然保留着一些科技，但所采得的寒玉仍是稀少。

北冥说道：“不过是些石头，有何稀奇的！你要，我便给你吧。”

下一秒，谢殊就被推下了崖。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北冥，在沉入水中之前保留了最后一口真气。

然后便一直下坠，下坠。

谢殊闭着眼睛，他很怕这个水潭。

明城没有湖，没有溪，只有人工造的小水池，水池也很浅，连七岁小孩的身高都没不过。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深的水潭，才明白明城的人对自然之物的恐惧。

就在这时，有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还在他手心挠起了痒痒。

谢殊的一只眼皮被这人掰了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北冥那张顽皮的脸，正转动着眼珠子示意他往两边看呢。

谢殊这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比水上的世界更加朦胧。

越往下潜，潭水越冷。若不是北冥一直传着热气给他，他那口真气怕早已耗尽。

过了很久，两人才潜到谭底。

北冥蹲下来，敲了敲谭底，示意他往下面看。

谢殊这才发现，底下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巨大的蟑螂，足有半人高，嘶嘶地抖动着触角，腿上的绒毛像摇晃的水草。而在它们的身下便是一整块巨大的寒玉。

北冥好像跟这些蟑螂很熟，一看到她，便退列到了两旁。

他想起父亲说过，明城并非没有动物，只是藏在了人无法去到的地方。

这也难怪，此时纵然还有北冥的热气维持，他也觉得冷得发抖。

若是他只身一人，断不可能下到如此极寒之地。

北冥大概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突然提起了他的衣领，谢殊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柔嫩的嘴唇，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亲了上来！

谢殊心想，好吧，虽然我是有很多腹肌，但是你们做剑的真的很直白！

而北冥只是摸了摸谢殊脸上的温度，觉得有点凉，便在谷底化出原型，投入了谢殊怀里。

谢殊感到一股怀中的北冥剑传导出强烈的热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并牵引着他往前走。

他小心地绕过大型蟑螂。虽然这些大家伙看到他多半会竖起触角，快速地挪动到一边。

他能看到前方有一股漩涡，暗流涌动。

但北冥剑仍然拉着他往那里走。

再走一会儿，谢殊便身不由己地被扯入了漩涡之中。

他全身似乎都要被撕裂了，紧紧地抱住了北冥剑。

强大的水流冲击着他，谢殊觉得四面八方都有拳头朝他重重的打来，五脏六腑都要被挤爆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觉得酸爽无比。

在灭顶的疼痛中，谢殊逐渐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来到了地上河，头顶是许久未见的蓝天。

明城未曾有地上河。谢殊知道，他已经在城外。

或许有些事情，从此刻开始，便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