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非弱吃过早饭,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哭声,而且是男女老少很多人的哭喊声,这声音并不远,而且由远及近传来。
来非弱和小姑,就出门去看一个究竟。他们出门看到村东较高位置的梯田边,姨奶奶,姑奶奶,翠秀表姑,明娟和来咏家婶子,正站在那里往村里观望。所以他们也过去了,站在那里观察尽收眼底的村子。姨奶奶叹息着说,“老田走了,68岁,走了……”姑奶奶也附和着,“老田这辈子不容易啊,才享点福,唉……”
来非弱定睛一看,从田爷爷家出来的小路上,十多个披麻戴孝的大人和几个孩子,在那里哭着。前面有六个男人抬着一副黑漆漆的棺材(来非弱并不知道是棺材),沿着羊肠小道,往来家峪村委旁边的公路走去。后面那些田爷爷的儿女晚辈们,也没有再继续前行,就是在小路上停了下来。来非弱离着一里路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男人,看个头身形应该是田非勇伯伯,他是田爷爷的次子,他正被两个人搀扶着站到一个凳子上。他右手举起一根杆子,指向西方,高喊:“爹啊,你西方大路走啊。”然后瘫软在地,幸亏两边有人事先做好准备搀扶,把人扶住了。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哭声。男女老少哭着返回田爷爷家里了。
“姨奶奶,你说那六个人抬的什么啊?”来非弱问道。
姨奶奶说:“非弱,你还小,快回家吧,别看这场面了。”
明娟心直口快道:“他们抬着的是田爷爷的棺材,田爷爷的尸首在里面,到公路上放到火葬场的车里,去火葬场。”
来非弱这才恍然大悟,那六个人中,好像是有父亲的身影,奶奶让他去帮忙,原来就是干这事啊。他又看到,六个人把棺材抬到公路上停着的,一辆白色面包车里,然后车开走了。
“非弱,咱回家吧,心里不大得劲。”小姑说。
“好吧。”
非弱跟着小姑回家了,其他人也唏嘘着,叹息着,心情沉重地回家了。
到了下午两点多钟,又传来一阵阵哭声,非弱忍不住又出去看了。明娟和来晓帅,还有李大叔的15岁女儿巧凤姐,9岁儿子巧龙哥,他们都在村东那高位置的梯田边,观望着什么。来非弱也过去一看究竟,原来在正下面,隔着七八道梯田的地里,田家的祖坟地里,十几个披麻戴孝的人,还有几个孩子,非弱看清有一个是吖丽姐,她14岁,是田爷爷已故长子的女儿。
有一个新坟头立起来了,旁边是一些彩色的纸扎,有彩牛,彩马,个头看着比真牛马小不了多少。还有彩色房子,彩鸡。过了一会儿,在众多人的哭声中,这些纸扎都付之一炬,化作飘飘渺渺的烟灰,带着悲哀,泪水,升腾,远去。
来非弱看了一眼明娟和巧凤,还有来晓帅,他们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巧龙说,“彩牛马都烧了,没啥看头了,咱们去村西树林里,捉迷藏去吧”。
来非弱心里却有些隐隐的酸楚,他脑海里第一次,对人的死亡有了概念和思考。
下午五点多钟,父亲回家来了。母亲事先就在大门口放了一捆谷子秸秆。父亲回来到门口里并没有先进家,而是掏出火柴点燃了秸秆,在燃烧的谷子秸秆旁边烤火,烤了前面,烤后面,然后又从燃烧的秸秆上跨过去,又跨回来。经过这一系列的操作后,父亲才推开院门进入家里。
来非弱在大门口上面,晒粮食的水泥平台上,看到了父亲这一系列操作,当时问父亲这是干啥?父亲说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了。
然后第二天,来非弱又问了母亲这一问题。母亲说:“你爸这样做是为了避邪,因为他去参加你田爷爷的丧礼了,并抬了他遗体。”
“那为啥不烧玉米秸秆?这谷子秸秆,还是你特意去姑奶奶家借的。”来非弱就是爱打破沙锅问到底。
“因为只有烧谷子秸秆才能辟邪。好了,别问了,小孩子家别问这么多这种事了。”母亲不耐烦地回答。
来非弱就没再多问,他想大人的世界,还有这么多讲究和说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