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身上只穿着小衣,斑驳的吻痕是怎么也盖不住的。
她气红了眼,却死命的咬着下唇,不肯哭出来。可一颗心却像是被沉到水里淹了多回,疼痛的不像样子。
小腹的疼痛渐渐明显,像是一株株带刺的藤蔓卷进她的血肉里,割的她心肺俱痛。她抓着手下的被子,指甲抠进金丝银线里头,硌的生疼。她终是忍不住,泪水一颗颗砸了下来,“侯爷,我待你不好么?”
“清平三年,你涉案被贬,我变卖了我所有的嫁妆去求人将你提拔回原位。”
“清平六年,旧亭处有人刺杀你,我替你挡了一剑,至今小腹上还有疤痕。”
“清平……”
“够了!”韩琛猛地出言打断她。他像是气的不行,脸色涨红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沈眠愤愤道,“你只会记得这些事,你是叫我对你感恩戴德么?”
沈眠愣了一瞬,骤然笑了,只是那笑中隐隐带着凄凉。
“原来不是我做的不好,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猛地呕出一口血,紧接着又是一口。那血像是不要钱似的一口口吐出来,从她的嘴角淌下,流的满身都是。
沈嫣唇角勾笑,一双精致的丹凤眼里满是讽刺:“是啊,姐姐,你以为侯爷为何忽然宠幸你?还对你余情未了吗?”
“呵!不过是看你还有点用,留你至今!”
“也不看看你这奴颜的模样,和那窑子里的婊子一般无二!当年你再如何跋扈,还不是落了个如此下场!”
“你给我闭嘴!”
沈眠紧咬着下唇,心如刀绞,她撑着两条酸痛的腿,从榻上起来,踉跄着几步走上前想去掐沈嫣的脖子,却刚出手,便被一双大手直接推的往后,整个身子摔在了床上。
是他。
是他推的。
韩琛,让她为之付出一切去爱的男人,到头来,却要亲手用这般残酷的方式将她逼上绝境!
呵,当真是可笑至极。
耳边嗡嗡的,一时间竟再听不清楚什么。毒药一点点深入五脏六腑,意识渐渐涣散。
她半趴在榻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嘴一张一合,她懒得看,也不愿意再听。想来,也不过是一个愤愤指责,一个温柔软刀。
从前,她总是在听,在想。她的夫君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他想要荣华富贵,权势滔天。他想要自己的庶妹,美妾在怀。一桩桩,一件件,她沈眠去给他求来,可韩琛却总是对自己万分冷漠。
如今她大概知道了,韩琛他,是想要自己的命。
沈嫣肚子里的孩子是宝贝,她这个堂堂正正的侯夫人便命如草芥?
沈眠迷迷糊糊的想着,眼底酸涩。
突然,又有什么人闯了进来,他说了两句话,韩琛同沈嫣的表情立刻变得很惊慌。
沈眠努力的想听,只模糊的听到了“孟韫”两个字。有点耳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两个人慌张的要离开,临走前韩琛回头看了一眼沈眠,似有不忍,却最终被沈嫣给拉走了。
意识模模糊糊,像是飘到了很远处,又像是在脑海里翻滚。
“砰”
一声巨响让沈眠略微回过神。她耳朵似乎好了一些,模糊的能听到什么。屋子里闯进了一行人。
为首的那人白衣银甲,面容熟识。沈眠愣了一下,随即讽刺的笑了。
她还当为什么那两人慌张逃走,原来是孟韫打过来了。
她这将死的身子,逃跑之际自然也不会带着她。心里一时翻江倒海的疼痛。眼睛酸胀,几乎就要管不住落下来的泪。
她手指扣着掌心的嫩肉,似乎想要凭借那一点疼痛逼回泪水。当初嫁过去的时候,受了那么多磨难,她没哭过。韩琛整日冷言冷语,她没哭过。沈嫣入府做如夫人,她也没哭过。
如今不过是被利用了,被抛弃了,也算不得什么,她原也不该哭的。可虽脑袋里这样想着,终究还是红了眼圈。
“原来是孟王爷。”她喘了两口气,“建康城一别,已有数年未见。”
孟韫瞧着她浑身是血的模样,拧着眉,转头吩咐道,“叫个大夫来……”
“不必了!”沈眠呕出一口鲜血,手抠进地上的泥土里,似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
“我中了毒药,王爷不必费力气了。”
孟韫面色淡淡,他低头看着沈眠,语气有些淡漠,“当年建康城中,沈小姐怒斥金人。孟某至今记得。只是不想,如今你竟活成了这幅样子。”
话听到最后,沈眠只觉得耳边嗡嗡,那些模糊不清的话,却竟一字一句的刻在心里。
她本不该活成这个样子。
眼前渐渐堕入黑暗。模糊的,她又想起当时嫁给韩琛的模样。
一身嫁衣,为君盛装。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有来世,她再也不会嫁给韩琛!还有那些欺骗她,谋害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注:①如夫人:古代女子称谓。一般用来代指妾。出自《左传·僖公·僖公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