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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的儿媳妇在旁边不耐烦的扯闲篇说:“爸爸您就别费劲了,人家那么高尚能去缝破鞋?哼,要我看,连自己吃几碗干饭都不知道,还跑出来混呢。”

我是个急脸子人,谁要当面辱骂我,我绝不会忍气吞声的,于是我立刻反击她说:“嫂子,我没得罪你吧,你干嘛这样挤兑我?要想赶我走就明说,别拿缝破鞋说事情,我讨厌破鞋!”

“你……”

二大爷赶紧摆摆手说:“得了得了,快别吵吵了。年轻轻的,说话就带刺,哪的事情……我说长潞,给你找的差事你不去,那你就别再指望我了,赶明儿你就自己想辙去吧。”

第二天,我在二大爷家吃完最后一顿饭离开了。临走时,我借了他们家一辆二八自行车,他们以为我出去找工作了,其实离开就没打算再回来,自行车也不打算还了,反正我也没给他们家留下好印象,索性就让他们恨到底吧。

我骑着自行车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瞎转悠,经过了无数个村镇,走了很远的路,直到有一天我转到了X县城。来到X县城我又接着找工作,但仍然没人肯接受我。有个单位食堂招收杂工,也就是择菜、洗菜、打扫垃圾什么的,我想这个工作一定适合我,可是等我去应聘时,食堂经理拿眼角看着我说:“我们已经招够了,你还是到别处看看吧。”这些天我听的全是这样的话,他们总是用这样“客气。”的语气打发我,所以,只要他们一张嘴,一个眼神,我就明白怎么回事。

由于找不到工作,加上成天在外面疲于奔命,几天的功夫把我给折磨的不成了人样;衣服也脏了,头发也擀毡了,胡子像野草一样杂乱,连指甲缝儿全藏满了滋泥儿。当我经过玻璃橱窗看见自己的影子时,我很不能一脚把橱窗踹碎,因为我实在讨厌那个脏兮兮的影子。

一天中午,我骑着自行车流浪到了一个叫金丽桥的小镇上。这个小镇不大,看上去很纯朴,满街道都是做小买卖的。街道两旁的小餐馆飘散出一缕缕香味像长了翅膀一样往我鼻子里钻,馋的我“咕咚咕咚。”直咽唾沫。我大约有两天没吃东西了,现在不知怎的,一闻见饭菜的香气胃里直痉挛,浑身酸软的像皮糖一样。我把自行车支在一个树阴下,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现在我脑袋里除了吃什么也不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吃。”占据了我的整个思维空间。别人到了中午都忙着回家吃饭,或者坐在饭店里等着服务员伺候,可我呢,都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的午餐在哪里呢?哪里是我吃饭的地方呢?没有,我看不见为我准备的饭菜。于是我就悲哀的想:人活着要是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虽说人活着不单单为了吃,可是要是把“吃。”这个字从嘴里给抠出去,那说什么都是扯淡。肚子是最实在的,你欺骗不了它。

饥饿无时不刻的在折磨着我,我愈是刻意忘记它,它愈是在我脑子里晃动,每分每秒都在提醒我,该吃点东西了。我忽忽悠悠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可口袋里比寡妇的被窝还要干净,连买个馒头的钱都找不到。我颓丧的又坐了下来,呆呆的望着这街上的人群,由于饥饿难耐,在我眼里,那些人仿佛都像肉包子一样晃来晃去。人要是饿急了,他的思维就容易退化成其他动物,像饿狼一样虎视眈眈。在以前我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吃人的事情,然而现在我相信了。当我看见街上那些美女的大腿,我的胃口霍然产生想咬她一口的欲念,这就是秀色可餐的原始基因。

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在心底我一遍遍在念叨这句话。我恨自己没骨气,刚两天没吃饭就叫苦连天,那么曾经我党的地下党被敌人饿了八天人家也没吭一声呀。所以说,我就是个俗人,我一辈子也伟大不了,假如敌人把我抓去,我肯定得叛变了。

所以说,我现在必须得吃点东西,我要再不吃东西似乎都活不过今天。可问题是,我有什么资本能让我吃一顿饱饭呢?吃饭得需用钱,现在我和钱是冤家对头,简直是有它没我,有我没它,没有它我就得挨饿,这等逻辑无懈可击。

我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希望总是一次次的落空,当我绝望的时候,我一眼看见了二大爷家的那辆二八车,也就是说,只要把车买了,我马上就能饱餐一顿,这是最现实可行的办法。虽然说卖车吃饭的想法比较消极,也不符合生存法则,可是现实把我逼到这份上,我必须采用消极的手段把自己的肚子喂饱再说。

正这时,恰好过来一个蹬板儿车的,车上装的全是废旧物品。我赶快伸手拦住了他,问他要不要自行车。收废品马上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先打量打量我,再打量打量那辆自行车,然后很不屑的问:“这车是偷来的吧?”

“偷来的?”我哭笑不得的说“你看我这样像是偷车的吗?”

“那为什么卖车?”

我好无隐瞒的说:“因为我还没有吃中午饭,我……”我很后悔告诉他这些。

他果然难以置信的说:“至于那么惨吗,把自行车卖了吃中午饭?”

我很不耐烦的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觉得很正常。”

之后,他一边端详着那辆自行车一边啧啧的贬损说:“哎呀,这车够破的,连铃铛都没有,你瞧这皮带磨的,哎哟……”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再要贬损下去,我就得把车白送给他了。于是我直截了当的他问:“你就说这车能值多少钱吧,我压根也没当好车卖。”

“我是收废品的,再好的自行车卖给我也是废品价。”

“废品价是多少?”

“十五块钱。”

“别开玩笑了,我这车还能骑呢,你怎好意思就给十五块钱?”

他非常狡诈的说:“我没开玩笑,这车就值十五块钱,卖不卖随你。”

“这也忒少点了。”我和他讨价说“你再给我加十块钱吧。”

他坚定的说:“多一分也不加,再加我就得赔钱。”

我咬咬牙,从牙缝里说:“好吧,车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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