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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变得急了。

一开始只是凉风习习,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势渐急,呼啸之声也越来越大,地面上的碎石、垃圾被吹得翻来滚去,“乒铃乓啷”地响个不停。一只塑料袋在空中飘荡,像只离群的孤雁,漫无头绪地乱飞,不知该往何处前行。

暴风雨快来了。

齐决明心想。他望着混战的核心地带——那处建筑工地,唐时柳已经和飞车党的那帮匪徒交上了手,黑暗中不时有光芒骤亮,一闪而逝,随即便隐匿了下去。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齐决明根本无从推测战场的局势,每一次光芒亮起,他的心头就是一颤,眼睛死死地盯住那边,直到下一次光芒出现,才会轻轻地舒一口气。

然而这种情况是维持不了太久的。

只有提出这个决死计划的齐决明心里最清楚,现在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罢了,如果继续往后拖的话,情况就会来到最不利的阶段。

这个计划的核心在于快。

简单地来说,就是要在更多的鬼怪被战斗吸引过来之前,凭借先来到工地,熟悉过地形的优势,趁着飞车党们突然被鬼怪攻击,心慌意乱的档口,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一旦时间拖久了,大批量的鬼怪前来,形成了合围之势——

届时真正的敌人就不是飞车党了,而是无穷无尽的鬼怪!

唐时柳是不可能跟那帮飞车党联手的,所以孤身一人的她,到了那时就会从最有利的一方,一下子变成最不利的一方。

这一点齐决明曾经再三嘱咐,一定要快,哪怕没有一次性杀死全部的飞车党,也绝不可逗留太久,最好在合围之前找机会逃离现场,就算剩下一个俩的,也自会有鬼怪替她解决。

但目前看来,唐时柳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或者说因为某些情况,不得不陷入了僵局。

是敌人太强了吗?

齐决明脑海中浮现出唐时柳对他讲过的一些话,她说这个世界的性质有些特殊,以至于本该只能以灵体状态存在的鬼怪,也能在物质世界里游走。因为这种特殊,一些灵魂强大的人类甚至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能发挥出鬼怪才有的力量。

这帮飞车党,显然就是具备了这种特殊的力量。

也是因为这个,唐时柳他们一行五人,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才会落得只有她一个人逃出来的结果。不然就凭着她那种几层楼跳下去什么事都没有,一指就是一道光发出的奇特能力,怎么也不可能被十几个末世的匪徒给打败的。

真不公平啊,明明只是一帮人渣而已,却能享受这种强大,如果我能拥有这种力量······齐决明摇了摇脑袋,将无意义的想法驱逐出脑海,这时,他的眼前忽然亮光大作,引得他立刻睁大了眼睛。

建筑工地那边,一连串的强光正不停地亮起,将那方地带照得有如白昼。齐决明看得真切,心知双方的战斗已来到了激烈处,他踌躇片刻,最终喟然一叹,转身离开了阳台。

已经不需要继续再看下去了。

算算时间,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唐时柳定然是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决定拼死一搏了。

齐决明心中忽然感觉到一阵的憋闷,常言道兔死狐悲,即便是路人横遭不幸,有时候也会引人伤感,更何况他和唐时柳相处了这么多天,心中已经将对方视作了朋友。他按着胸口,在床边坐下,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抚摸着床铺。

脑袋里全是少女凄惨的死相。

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联想这些画面,可人的脑子是很不讲理的,越是不愿去想,越是就自己冒了出来:

少女冷冷的目光,吃东西时小口小口的矜持,二人聊天时的画面,以及相处几日下来后,终于不再那么冰冷的她,眉梢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出现,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嚯地站起身,然后却又颓唐地坐下。

一种无力感从齐决明的心中向全身各处蔓延,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就好了,他如此想着。

他很弱,齐决明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在这种末日的世界下,普通人的他和一只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所以他谨慎了再谨慎,尽量去避免和一切危险接触,就是为了多活一天是一天,毕竟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可是面对少女的孤军奋战,他恍然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他活成了只求生存的行尸走肉,没有热情,没有动力,也没有希望,今日重复着昨日,明日又重复今日,终日害怕危险的降临,张开眼是小心翼翼,闭上眼就惶恐不安。

果然像我这样的人,即便是换了一个世界,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齐决明黯然地想着。

无穷量的孤独感一下子包裹住了他,齐决明垂下头,双手十指绞在一起,像尊石像一般,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

窗外风声呼啸,屋内的人却安静如石。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傻坐着了是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从他的心底里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齐决明一怔,茫然地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卧室里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可他刚才分明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难道是听错了吗?

“不,你没有听错,但我不在外面,而是在你的心里。”

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这次齐决明终于确定,刚才的声音不是他的幻听。他的脸色顿时一变,惊道:“鬼······鬼怪?!”

“呵呵。”声音冷笑了一下,说道:“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啊,你窃取了我的身体不说,还管我叫鬼怪吗?”

窃取······身体,此话一出,齐决明不禁陷入了迷惑,可他毕竟还是有几分头脑的,脑子转了转,很快猜到了对方的来历。

他张着嘴,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好一会儿后才有点结巴地问道:“你是……那个小说家?!”

“哈哈哈哈······”

声音在他的心里大笑起来,笑罢,有些无奈地说:“我写的东西很烂,没什么人爱看,除了我自己之外,你是第一个叫我小说‘家’的人,小子,我对你的印象还不错。”

“可你怎么会······”

小说家淡淡地说道:“我确实是死了,我记得很清楚,我拿绳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套了七八圈,勒死了自己,所以我也不清楚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话说你能不能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啊,两个大男人的灵魂挤在一个身体里,感觉很怪。”

“······”

“算了,这种破烂世界,你也不可能是自愿来的,如果有办法的话,你早就离开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齐决明不太理解,感觉对方说话颠三倒四的。

小说家冷笑道:“当然是那个小妞了,她快死了吧,你就打算看着她这么送死吗?”

说到唐时柳,齐决明心里一阵黯然,艰涩地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去了也一样是送死。”

“以前确实是。”小说家嘿然道:“现在未必了。嗯,那个小妞的事儿先放一放吧,有东西来了······这些家伙的感觉倒是敏锐得很,我才刚刚苏醒,它们就闻着味儿过来了吗?”

齐决明没理解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不过也不需要理解了,因为就在小说家话音刚落之时,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在卧室各处响了起来。

在齐决明惊恐的注视下,他的正前方,一张肥肿的人脸在卧室的墙壁上浮现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伴随着咯吱咯吱的怪声儿,越来越多的脸在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上相继出现,它们瞪大着鱼泡样的肿眼睛,俱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但无论从什么角度出现,它们的视线都锁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齐决明。

全程注视着这一幕的齐决明,已然惊骇得无法动弹!

而在这时,窗外轰隆一声炸响,矜持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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