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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中出乱,半点没错。

地上的药瓶已经四分五裂,药汁从里面缓缓漏出来,渐渐淌满一塑料袋。

“抱歉,先生……”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很是清冷孤傲,微卷的头发长至下巴,被他随意扎在脑后,只留下一绺刘海,五官精致,神情淡漠疏离。

唐晚安紧张得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压下心里的焦虑,诚恳地开口:“实在不好意思,多少钱,我赔你。”

“不用。”

对方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袋子,然后弯腰捡起来,朝旁边的垃圾箱走去。

晚安这人也固执,尤其还是在自己犯错的情况下,她来不及想太多,直接跑到医院引导台,写了一串数字,又附上地址,从钱包掏出全部现金,追上那男人。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现金,不够的话,这是我的电话和单位地址。”

“不用。”男人还是这句话。

她不管不顾直接将钱和字条一股脑塞进男人手里,愧疚地深鞠了一躬:“抱歉,我现在还有事,如果需要联系我,可能得晚点。”说完,她转身朝楼上跑去。

男人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握着钱的手微微用力,盯着她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她—终于出现了。

半个小时前,陈醉的电话打来时,晚安正在实验室对着一堆实验结果沉思。

作为藤川市生化科学研究所的优秀研究员,她大多时候都泡在实验室,整日与她的小白鼠、培养皿以及一堆实验数据为伍。

陈醉评价她的生活,永远只有一个词—无趣。

这一点,她持反对意见,实验室在她看来可有趣得很,不管是那些灵动的小白鼠,还是培养皿里开出的一簇簇“花”,或者是电脑上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字母、数字,都令她着迷。

“说事儿。”

晚安一边研究着实验过程,一边漫不经心地接起电话。

“我的手断了……”

陈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听上去委屈极了,尾音略微颤抖,想来伤得不轻。

“地点?”

“惠济医院。”

晚安顾不得下午还有会议要开,直接挂断电话,脱下身上的白大褂,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连实验室都是找人帮忙收拾的。

惠济医院离研究所不算远,晚安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她询问到病房号,正准备上楼,结果一个不注意,在拐角与人迎面撞上,还打破了人家的药。想起楼上的陈醉,她实在没时间和人纠缠,直接将身上所有的现金给了对方,怕不够,还留下电话和地址,才继续去找陈醉。

看见半躺在病床上,看上去不算太惨烈的陈醉,她那颗紧绷的心才稍微有所缓和。

晚安几步走到陈醉面前,看见她绑着绷带的手,直接拉下脸:“你今天不是要去江州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就起晚了,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摔下去了呗。”

陈醉撇了撇嘴,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因为眼里的泪光变得分外我见犹怜,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哭腔,真是将委屈诠释到了极致。

晚安这才注意到,除了手,陈醉的额头也蹭破了皮。晚安低头看了眼摆在病床旁的高跟鞋:“知道起晚了,还穿什么高跟鞋。”

晚安真的不理解,明明一米六八的陈醉在女生中已经算高个儿,却永远不愿脱掉她的高跟鞋。

就算是在病床上,陈醉还是反驳得理直气壮:“你见我什么时候出门穿过平底鞋?”

“那你活该。”晚安怒道,掀开被子看见对方肿得老高的脚踝,不客气地伸手戳了戳,疼得陈醉倒吸了口凉气,在对方爆粗口之际,率先开口,“医生怎么说?”

“问题不大,没有伤到关节处,配合治疗的话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不过,得住半个月院。”

“什么时候手术?”

“明天下午。”

“展会那边怎么办?”

“已经安排人过去了,店里又不止我一个投资人。”

高中毕业没再继续学业的陈醉,目前经营着两家美甲店,也算小有成就,今天本来是要去江州参加国内数一数二的美甲展会,不想展会没去成,反而躺在了这儿。

该问的都问完了,晚安这才打量起周围,宽敞的双人间里,目前只住着陈醉一人,房间干净,配有单独卫浴,窗户向阳,窗台还摆着两盆绿萝,不愧是藤川最好的私立医院。

她伸手问陈醉:“钥匙。”

“包里,自己拿。”陈醉抬了抬下巴,指向床头柜,临晚安出门前,又补充了一句,“给我带点吃的,麻辣烫最好。”

晚安状似没听见,直接离开。

晚安当然没有给陈醉带麻辣烫,帮陈醉收拾了行李后,就直接来了医院,唯一带的粥还是在医院食堂买的。

陈醉脸上的表情从她刚进来的欣喜渐渐变得黯淡,最后染上怒火:“唐晚安,我让你带的麻辣烫呢?”

“你还是早点适应医院的营养餐吧,还要在这儿待十多天呢。”

晚安并不怵她,替她调好餐桌,打开包装,犹豫要不要喂她。

“滚!”陈醉气得一把从晚安手里抢过勺子,也不管右手伤着,倔强地用左手十分不熟练地开始喝粥。

晚安与陈醉的情谊得追溯到高中,某次晚安忘记戴校牌被拦在校门外,陈醉一时好心便将校牌借给了她,结果自己挨了罚。

就这样,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竟成了好朋友,哪怕陈醉高中毕业后就早早进入社会摸爬滚打,而晚安顺利考上大学,又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到研究所工作,两人依旧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任何交流,一直到医生进来例行检查。

陈醉拉着的脸在医生出现的瞬间扬起笑意,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柔了几分:“池医生,你来了。”

相比之下,池羽要冷漠得多,甚至还有几分—厌恶?

“晚上睡觉千万别碰伤口,疼是正常的,自己忍着点。”

“那要是忍不住呢?”

池羽没理陈醉,看了一下记录,又拆开她手上的绷带看了一下伤口情况,才回答她:“那就让护士给你再打一剂镇痛药。”

陈醉委屈地问道:“不能找你吗?”

“找我也是开镇痛药。”池羽冷着脸回答,在记录本上写了几个字,就直接离开。

“你这是……”

池羽一走,晚安略微疑惑地转头看向陈醉。

眼前这个还是一向推崇“单身主义”的陈醉吗?那么明显地谄媚和讨好,通常只有别人对她如此,她还向来不屑的,哪有她主动对别人这样。

“池医生是不是很帅?”陈醉问。

晚安回想了一下,池羽身形修长,五官俊朗,加上鼻梁上那副金框眼镜,不禁让人想起“温文尔雅”四个字,于是点头算是赞同。

不过说起来,她之前也见到过一个好看的人。

“重点是,他居然对我的示好无动于衷。”

提起这个,陈醉多少有些郁闷。要说她这二十几年,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的男生,除了那个在高中每天忙着和晚安一较高低的书呆子段瑞城,就只有池羽了。

她将晚安唤过来,认真地问:“你看看,我是不是把妆摔花了,不然池医生怎么会对我毫无反应?”

晚安配合地仔细瞧了瞧:“对你自己的技术自信点。”

“那池医生怎么会对我这么冷漠?”

晚安耸了耸肩,表示不知。在她看来,池羽对陈醉可不止冷漠,可她又没读心术,哪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直到后来,她知道陈醉刚被送来医院时,池羽帮陈醉进行过简单的治疗,而陈醉当时对才见面的池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池医生,有没有患者跟你说过,你这样,好看得让人忍不住想吻你。”

回应陈醉的是患处猛地一下传来的剧痛感。

“池医生没赶你走,已经是很有涵养了。”晚安听后,公正地表示,却也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你是认真的?”

“谈不上。”陈醉坦诚地回答,随即又欢喜地说,“但心动了。”

晚安没继续问下去,这方面,她给不了任何建议,整天闷在实验室的她,见的男人还没实验室的小白鼠多。

池羽在住院部转了一圈后回到办公室,推开门,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人,不免犯疑。

“怎么又回来了?”

这黑衫长发、眉眼清冷的男人,可不就是不久前在楼下与晚安相撞的那位—好看的人。

“药还有吗?”顾寒山问道。

“没了。”池羽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忙,那点还是抽空弄的。”

倒不是池羽抬杠,只是他父亲池弋准备放手将医院的事务交到他手上,这段时间,他不仅要开始管理医院的事务,还要忙着治疗患者和手术,确实很忙。

如此,顾寒山也不强求:“那算了。”

这样反倒弄得池羽郁闷起来,他低头看了眼茶几,这才注意到散放在上头的现金:“这些是……”

“打破药那小丫头赔的。”顾寒山也不隐瞒,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我的药就值这么点钱?”池羽拿起数了一遍,不乐意道,“这点钱,连药材都买不到。”

他转头看见顾寒山的神色,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恐怕不止这事儿吧?”

顾寒山端起桌上的茶,缓缓喝了一口,才说:“我好像找到她了。”

池羽表情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微微勾了勾嘴角,却不见笑意:“那恭喜你。”

“客气。如此一来,你也不必为我的事太操劳。”

“那真是太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池羽看上去哪有半点高兴的样子,他转身去整理办公桌,又忍不住好奇:“你在哪儿见到她的?什么时候?”

“不久前,你也见过。”

“我也见过?”

他今天在医院见的人少说也有百来个,不说他在科室的人气,就单凭他院长儿子的名号,来找他的人就不少。

想到这里,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

“不会是—”

可他一抬头,屋里哪还有顾寒山的身影。

“总是这样,不打招呼就走。”池羽不满地抱怨,很快,手机响了一声,收到一条转账信息,“还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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