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怕?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慕容轩指指旁边死去的尸体,笑意盈盈。
是啊,最有威胁的刺客已经死了,为什么要害怕呢?可是公主还只是一个少女啊,为什么看到死人不害怕呢?反而自己比公主更害怕?
莫常钦有些沮丧地低下头,不再想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这才惊醒他应该看下是谁刺杀的啊!
扒拉下面罩,是一个面容普通的杀手,莫常钦摸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类似信物之类的东西,但是在后齿发现了小毒囊,就算慕容轩不杀他,落入敌手他也会立即服毒自尽。
“找到什么了吗?”慕容轩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亮着星辰般的光芒。
“什么都没有。”莫常钦有些无奈,拿起尸体染血的剪刀端量,最后顺手扔到了尸体身上。
他跪坐在地上,思考着刺客杀他的缘故,另一个疑惑却又重新升起,“公主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杀了他。”
而刚刚自己却是被追杀的毫无回手之力。
“不知道,那一瞬间我也没有想太多,拿起剪刀就上了。”慕容轩一脸人畜无害,如林中小鹿般的双眼眨巴眨巴。
“哦……”莫常钦脸色泛红,原来自己连一个瘦弱的女子也比不上吗?又不禁偷偷多打量了几眼慕容轩,发现后者也是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便不自觉局促地低下头。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微臣不知,”莫常钦灵光一闪,估摸着是因为皇位,还未经大脑思考,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丞相一派觊觎皇位已久,看来就算是自顾不暇也要孤注一掷啊,慕容轩心里冷笑。
莫常钦弱弱地喊了一声公主,慕容轩漫不经心地应答,心思却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见状莫常钦跪坐在地,思绪同样飘忽,也不知为何,就说起了心里话。
“太后说让我做皇帝,大家都很高兴,兄长也拍拍我的肩膀说我已经长大了你的性格注定你会成为宽厚仁慈的君主。”
“嗯……”慕容轩随意应着,心思仍在丞相身上,如果自己是丞相,这盘棋已经下到死局,该怎么杀出重围。
“很多年也未曾见过几年的父亲大人也派人传达他的骄傲,说我一定不能辜负慕容国千千万万子民的嘱托,我的随从都很欣喜,他们说只要他们摆出我的名头,再尊贵的大人物的奴才都会忌惮。”
“他们都很高兴我终于扬眉吐气当上了皇帝,我的随从说只要登上了九五至尊皇位,就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
“可是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当皇帝,太后没有,父亲没有,兄长没有,也就没有人知道,”这一刻莫常钦脸上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地吐出压抑了很久的秘密,“可是我不想当皇帝啊……”
烛光摇曳,莫常钦清秀的面容疲惫极了,目光幽怨却又放空,宽大的长袍下是瘦弱的身躯。
帝王尊崇,为了握住至高权力的权柄,无数人争破了头颅,凡成功者,脚下无一不是尸山血海,所谓王座,更是用森森白骨堆砌。
古来多少英雄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权力舍生忘死,多少少女为了能接近权力的中心,哪怕能够更近一些,也付出了青春容颜甚至生命。
莫常钦这番话说出去,恐怕无人相信。
慕容轩也不信,所有人,都不会逃脱权势的玩弄,但她看着低下头的未来的君主,的确他还是一个瘦削的少年。
但有些人注定得不到权势就会沦为铺垫权力的白骨,慕容轩叹了一口气,莫常钦虽然只是镇明王爷的一个不起眼的庶子,但有太后庇护,倒也没有看清楚这白骨森森的人世。
“公主是不是觉得常钦很可笑……”少年露出一丝苦笑,“皇位啊,明明谁都无法拒绝它的诱惑。”
慕容轩点点头。
少年苦笑更甚,眼中露出一丝回忆,“我更想要自由。”
“自由?”慕容轩眼中露出一丝动容。
地上的少年庄重地点点头,“微臣遍读诗书,实在神往大千世界。”
他也不清楚,为何藏得那么深的话,会对一个未曾谋过几面的公主说出。
门外,已经传来了侍卫匆忙赶来的脚步声。
“公主,请宽恕常钦今晚的逾矩,如果可以,常钦继承皇位后,会想办法将皇位归还给公主的,只求公主放常钦云游四海,奶娘曾说过她的家乡有一座山,名为长白,绵延千里,云雾常年缭绕不断,山上有一棵传说生长了千年的老木,常钦想去看看,或者就住在那里终此余生,”长袍少年神色肃穆,如宣誓般缓缓诉说,“今晚的事,常钦也不会说出去的。”
脚步声越发清明,大队的人马正在赶来,莫常钦重新拿起剪刀,站在尸体一旁,垂下了眼帘,瘦削的背影透着坚定。
门,被推开。
“属下来迟,请陛下恕罪!”
未曾继承皇位,甚至未正式确立储君之位,太后的人已如此称呼!
这皇位,太后一族势在必得。
门外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侍卫,盔甲中莫长风踏步而出,神色凝重,盯着地上的刺客,“常钦,你没事吧?”
“兄长,我没事,倒是让公主受惊了。”莫常钦将剪刀丢回到尸体身上。
众人的视线转到屏风后的慕容轩,床帘落下未能窥其真容,悦耳的少女声音响起,“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只是声音稍显病弱。
“属下告退。”莫长风拱手行礼,牵起莫常钦的手带其离开,吩咐今晚不眠不休,也要彻查此事。
尸体也很快被拖出屋子,宫女鱼贯而入清洗地板,不一会儿地面便如初时一般。
但这注定是一个不会平静的夜。
洛神香的症状之一便是嗜睡,困意上涌。
半夜醒来,乌云遮蔽冷月,寥落无几的星辰悬挂,夜空的尽头,却燃起了一团火焰,明亮地划过天空,流星拖着冗长的尾巴,零落沉寂在北方。
那是长白山的方向吧,慕容轩想起莫常钦的愿望,其实她登过山顶,并没有看见生长千年的古树,只是一片荒芜。
而皇位,也不是自己想坐就坐,想不坐就不坐。
前世的慕容轩如此,今世的莫常钦也是如此,从一开始便是执棋人手中的黑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