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的县医院,很多人都戏称它是屠宰场,可这座小县城的人却离不开这座屠宰场。
因为这世上,很少有人会轻贱自己的生命。
我包扎好额头上的伤口,顺便去了翟慧的病房。
而不凑巧的是,我去的时候翟家的人正商量着如何处置我大哥——苏然。
听着那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声音,我的唇角勾起冷笑。
大哥到底有多么的傻,才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险些毁掉了自己。
我推开门走进去时,不顾这群三姑六婆异样的目光,径直走近病床,将那些引颈而缠的照片摆在翟慧面前
“翟慧,你想将我哥送进去?”
“阿珂,你这是做什么?”
一个打扮的花里胡哨、年过半百的女人,有些不乐意地说道,那一双狭长而隐晦的眸光在我身上不断打量。
翟慧的母亲,我也见过两面,一个看着挺和善,其实满脑子坏水的中年妇女。
明明家里穷的要靠大哥度日,却经常打扮的老来俏,爱出风头。
“别这么亲热,我们不熟。”
“你……”
翟母怒极,想要破口大骂,却被翟慧拦住,她的声音夹杂着高高在上的冰凉。
“就算身败名裂,我也要苏然坐牢!”
翟慧倨傲着一张脸,眉目间带着一丝疯狂。
那绑着绷带的手看上去伤的不清,原本清丽的一张脸因为疯狂而扭曲了起来。
“你不是喜欢樊诚吗?你以为身败名裂的只有你一个?”
我当也不急,抿着唇角盯着她,相比较樊诚,我大哥在面相上确实不占优势。
若说我的长相随了那个远走的女人,那么大哥的长相更偏向憨厚的父亲。
可他若不是一个憨厚的,翟慧怎么可能入苏家的门?
过了半天,她终于开口了:“我要20万医疗费以及离婚时家产平分。”
“家产平分的事情你别想了,你觉得整个苏家有你们婚后共同财产?”
翟慧最初不过是被痛恨冲昏了头脑,她实则是一个极为务实的女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50万,我可以做主给你,但是你日后和苏家没有丁点关系,包括苏遇。”
我的父亲早些年吃尽了苦头,后来赶上了拆迁的顺风车,这才积累了最原始的资本。
凭着一双勤劳的手赚下了三处房产,他离世的时候将自己攒下的现金一分为三,我得到大概50万左右的现金。
“顾珂,你想用50万打发我?我可是替你们老苏家生下了儿子。”
“50万是我的极限,你若是不同意就去法院。”
我没有心情陪她分析利弊,她有多么精明我比谁都清楚,除了拿钱她不会走第二条路。
就算是苏遇,也不过是她的摇钱树罢了,哪来的母子之情?
翟慧的选择终究不出我所料,半天后,她便给我打电话同意签署离婚协议。
我挂断翟慧的电话,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推到大哥面前,见他胡子拉碴蜷缩在沙发上,心头闪过不忍。
“大姐打电话过来,她过两天送苏遇回来。”
苏遇如今才4岁,可他的母亲打她一出生就把他扔给我的大姐照顾,直至今年上学才将人接回来。
只是那孩子性子有些孤僻,和谁也不亲近,刚一放假便又跑回大姐那里。
瞧着他窝在那里一声不吭,我的唇角再一次紧抿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坐在他身边。
“你想让你儿子看到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孩子和你们本就不亲,你最好早点振作起来。”
“苏珂,你为何能这么冷静?”
他抬起眼皮认认真真地盯着我看,微勾的唇角和半敛的眉角止不住的嘲讽。
“你说我们兄妹二人为何落得这般下场?”
他几近渴望地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然而我没有办法回答他。
我冷静吗?
其实我内心深处并不冷静,除了年少时那无疾而终的怦然心动,我后来将所有的情感都放在了樊诚身上。
樊诚,是我想要度过余生的人。
我们兄妹相顾无言了很久,他最终还是签了字,只是每一笔似乎都用尽了他浑身的力道。
我知道他的心痛,毕竟他当初是那么相信爱情。
我走出去很狠狠灌了一口凉风,搂搂自己身上的大衣,假装没有听到他痛苦地呜咽声阔步离去。
相比较大哥签字时的磨叽,翟慧要潇洒的多,那一气呵成的模样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等你们两个正式离婚的时候,钱会转到你的卡上。”
这个离婚前的协议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翟慧若是翻脸不认人,咬定大哥有罪,将那晚的事情翻出来。
“你和樊诚什么时候离婚?”
就在我快要踏出病房的时候,翟慧将我唤住。这一刻,我忽然为她感到悲哀!
她受伤多长时间过去了?樊诚来看望过她吗?她居然还在这里眼巴巴地期盼着。
“我会和他离婚,只是,你觉得他会娶你吗?”
樊诚长相斯文,逢人又自带三分笑意,他这样的人其实很招女人的喜欢。
可他注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停下脚步。
“他说过,会娶我的。”
“床上说得吗?”
我嗤笑了她一眼,也不管她煞白的脸色径直离开了病房,回到办公室后,我才像是得了大病似的瘫在椅子上。
天黑了又亮了,瞧着小护士们叽叽喳喳的笑脸,我穿上工作服开始查床。
病人们都很友好,我也尽可能挤出笑容和他们打招呼,我想他们一定看穿了我的敷衍,只是并未拆穿。
就在我路过医院的走路时,听到了两个小护士絮絮叨叨的声音,
我不是有意偷听,可那些话语却一字不差落在了我的耳朵里,怎么都清理不掉。
“我已经和妇保院的同学确定了,那个男人就是苏大夫的老公。”
“苏大夫的老公送一个女人去产检?你疯了吧!”
“我同学不会认错,她去年在咱们医院实习的时候见过苏大夫的老公。”
“听我同学说,那女的不像是本地人。”
“苏大夫的老公,好像也在外地工作吧!”
我看到了两个小护士四目相对时的愕然,还有一丝丝吃瓜群众的兴奋。
她们看到我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我压根没有心情去听她们的解释,也没有那必要。
樊诚外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翟慧或许只是他的挡箭牌,那个被他亲自送到妇保院的女人才是他的心尖尖。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蠢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