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溪,你别怪我。怪只怪你功高盖主,不得不死!”
一名身穿铠甲的男子薄唇轻启,神情冷漠的看着城墙外被人围攻的女将军。
女将军浴血奋战,奋勇杀敌,没有一丝的畏惧和逃怯心理,却终是因为孤身对敌疲于应对,在一轮轮的车轮战之后力竭倒地,被疯狂射来的箭矢刺中全身。
支撑她身体的剑终于颤抖着掉到地上,顽强站立的女将军跪倒在地,鲜血染红了战衣,也染红了她眸子里的那片天空。
生前的光景急速流转,一会是呼声震天的百姓万民,一会是平淡宁静的居家生活。各色的人在她脑中迅速走过,眸色转换间,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陷入黑暗前,那些对权利与名声的欲望渐渐褪却,被杀的不甘与愤怒也渐渐消失,剩下的不过是对平静生活的向往。
若是能重来一次,她只想为自己而活!只想像那些普通人一样,为一份平静安逸的生活而活。
怀着今生的遗憾和对未来的希冀,她慢慢松开了拳头,一双眼睛也褪去了最后一丝色彩……
……
“我想活!我想活下去……”
苏云溪猛的睁开眼睛,汗水顺着她瘦削的脸庞滑下,胸腔内的心脏如雷鼓般剧烈的跳动着。
临死前的疼痛太过刻骨铭心,让刚转醒的她迟迟无法从痛楚中缓过神来。
好热!
好渴!
她努力的张开干涸的嘴唇,下意识说道,“冯军师,水。”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水,而是一记火辣辣的巴掌,随后,劈头盖脸的咒骂声也随之响起,“死丫头还不给老娘起来,喝什么水,怎么不渴死你!连沉塘都死不了的东西!既然没死就赶紧起来,家里农活那么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躺在床上!”
苏云溪险些被这一巴掌抽晕过去,想要伸出手反击,但是这手却彷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沉重地无法抬起来。
什么人敢这样对她!
苏云溪费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面前那个敢以下犯上、殴打她的人,却只模糊的看到一个身材矮胖的农家妇人。
“啊……”苏云溪捂住额头,头痛的蜷起了身子,紧接着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了她的脑中。
那是扇古朴典雅的大门。
随着大门的一声巨响,一个瘦弱的女孩被人像麻袋一样甩在了地上。
女孩泪水糊的满脸都是,她也顾不得擦,连滚带爬地好不容易接近了钱府大门,却被走出来的管家一脚踢翻在地。
她顾不得疼,颤抖着伸手去住钱管家的衣摆,带着哭腔求道:“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冤枉?”钱管家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这个蝼蚁般地村姑,不屑道,“这次留你这条贱命就是对你最大地恩惠!”
“不是的,不是我……”
“滚!”
她只觉胸口一痛,便轻而易举地被这个中年男人从台阶上狠狠踹了下来。
猛地,阴沉地天空被闪电撕破,一声惊雷紧随而来。
她瘦小地身躯蜷缩着,像一只受伤地小兽,孤苦无依。
路过的行人对这个女孩指指点点,话里话外全都是她不要脸,爬主子的床的恶言恶语。
大雨终于落下,好似全都压在了女孩的身上,她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拖着受伤的身子离开了宅子。
……
突然,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将苏云溪昏昏沉沉的思绪终于拉回了清明。
她睁开眼睛,这次清晰的看到一个矮胖的妇人正叉着腰,大声的咒骂着,那尖锐的声音炸的人耳膜生疼。
“装什么娇弱!你这条贱命这么硬,一看就是来克俺们苏家的!老娘我当初就不应该将你这丢人的玩意沉塘,应该将你直接掐死才对。真是作孽啊,当初俺真是猪油蒙了心,让你去钱府做丫鬟!这才出去了几年就学人家爬床偷汉子,你自己丢人别连累我们苏家啊!你这个被钱府赶出来的东西,怎么不死在池塘里啊!死了我编个凉席还能给你收尸!”
这恶毒的话让苏云溪彻底清醒,她缓缓地坐起身,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定定地盯着面前的农妇,那双眼睛里没有多少情绪,却透露出无尽的森冷和杀意。
而站在她面前的中年妇人恍若未觉,依然叉着腰不住地谩骂着,一边骂一边向着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众人数落着,“这种丢人的贱蹄子,把我们苏家的脸都丢光了!你们说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也就是一辈子让人耻笑的命!”
“确实,难为苏家婶子了。”周边挤着看热闹的妇人媳妇们也一起搭腔道,“三丫这小小年纪就做的出这种腌臜事情,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既然这次命大没死成,以后可一定要管住了,否则还会给咱们村丢脸的!”
“是啊,就算嫁不出去也还是苏家的一个劳动力呢,三丫你可要好好的干,别辜负了你娘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
苏云溪越听眉头皱的越深,低声厉喝道:“住口!”
众人瞬间有些楞了。
眼前的苏云溪语气神态好似变了一个人,这还是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三丫吗?
苏云溪虽然虚弱,却还是将腰背挺的比直,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平静的语气透露的威严让人无法质疑,眼神中透露的冷漠也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呦呦!你还发起狠了,是我们逼着你爬床的吗?自己下贱让人扔了出来,现在还有脸给我们摆脸色哦!”一个年长妇人不屑的啐道。
“是啊!被打成那样,被沉塘溺死也是活该,没有那个富贵命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真是不正经!我就说她狐媚子吧,之前你们还不信。”年轻小媳妇大声的应和道。
苏云溪忍无可忍,直接抓住枕头甩了出去,枕头过处,糊了围观看笑话的人满脸,将他们统统摔了个后仰。
众人惊怒,刚要撸袖子教训对方,却看到了苏云溪的眼神。
那双眼睛不似刚醒时的冷漠,而更像是真正经历过杀伐的人才会有的,眸光似刀,眼神狠辣。
众人顿时连嬉笑怒骂都忘了,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床上坐着的人。
苏云溪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目光最终定格在了为首的中年妇人身上,她刚要开口说话,却忽感身子一阵眩晕,不禁连忙稳住身形,强压着声音开口道:“都给我滚出去!”
无论是何时何地,她都从不会将软弱的一面表现给外人。
因缺水而显得沙哑的嗓音,让这间破旧的杂货屋莫名的生出一股凉意。
众人不禁齐齐打了个寒战,人群外有人小声的说道,“这三丫头是不是中邪了?”
是啊,众人也纷纷附和着。
苏家三女不知廉耻,自毁清誉才被浸了猪笼,停尸一个时辰后竟然又醒了过来。听老一辈的人说,那些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都容易中邪,这三丫头没准儿就是那时候中的邪。
其他人听了也是心下惴惴,不由的相信了这些话,这三丫醒后的表现简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是中邪又是什么?
发生这种怪异诡谲的事情,都是苏家人造的孽,他们可不想沾身!
想到这儿,他们也不敢跟柳氏道别了,都轻手轻脚的跑了出去。
没多久,那些方才还“满腔正义”、“愤愤不平”的好事者都借故纷纷离开了苏家大院。
坐在地上的柳氏气不过,还要起来教训苏云溪,忽然被身边的邻居婆娘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