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轉頭看向我媽，喉嚨發緊。

不，不可以。

我轉頭想阻止我媽。

她已經做到了清大教授的位置，現在的舉動，無疑會讓她的名譽受損，會讓她的同事、學生用異樣的眼光看她，甚至可能影響她的工作。

我媽對我搖搖頭，堅定的站出來。

她站在法庭中央，背挺得很直，聲音平靜地陳述當年被拐賣的經過。

「1998年冬天，我在火車站被人販子用迷藥捂暈，醒來時已經被賣到了程家村。」

「程建國用兩千塊錢買下我，囚禁、毆打、強奸，強迫我生下兩個孩子。」

「我逃跑過三次，第三次摔斷了腿，被村民抓回去，打斷了兩根肋骨。」

「法官，像我這樣被拐去的女孩，在他們村超過數10個。」

「我請求徹查此事，還我，還那些女孩子一個公道。」

她的語氣很淡，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可她的手在發抖，指尖掐得泛白。

法庭里鴉雀無聲。

我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猛地拍桌站起來：「周翠花！你他媽血口噴人！」

法警立刻按住他。

我媽沒看他，只是從包里拿出一沓泛黃的紙——當年的買賣契約，上面按著血手印。

「證據在這里，這是我當年逃跑時偷出來的。」

「我在當地報過警，但當地的村民官官相護，沒有人肯接手此事。」

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我懦弱了10多年，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是一個殘暴的父親，連自己的女兒都能下如此的死手。」

「如果我不站出來，就永遠要不回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會繼續受他的毒打傷害。」

「如果我不站出來……或許還會有更多女孩，像我一樣。」

法庭外，記者已經蜂擁而至。

#清大女教授自曝曾被拐賣#

#高校教授狀告人販子#

#被拐婦女的血淚二十年#

輿論瞬間炸了。

相關部門迅速介入調查，程家村的村民被一一傳訊，事情調查的很快。

只用了短短半年的時間，當年參與買賣的人販子也被揪了出來。

最終，我爸數罪并罰，判了十年。

我和我弟弟的撫養權，也終于判給了我媽。

——我弟弟。

我見到他，是在法庭的后廳。

他怯生生地站在角落，瘦得像根豆芽菜，衣服明顯大了兩號，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這是我第3次還是第4次見他。

我爸很「寶貝」這個兒子，而且他也知道他喝醉了會打人的習慣。

所以，他把弟弟送到了大伯家，每個月給點生活費，把我留在身邊當出氣筒。

我弟看到我媽時，下意識往后縮了縮，像是怕挨打，他在大伯家應該過得也不好。

我媽蹲下身，輕輕把他摟進懷里，又伸手拉住我。

「別怕。」她的眼淚砸在我弟的衣領上，「媽媽……回來了。」

10

最近一次見到林晚，是在他們的訂婚宴上。

陽光很好。

林晚穿著珍珠白的禮服裙，挽著顧淮的手臂走過彎彎曲曲的花路，笑得眉眼彎彎，像童話里走出來的公主。

我站在角落里，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裝，胸前別著檢察官的徽章。

「程櫻！」

林晚提著裙擺小跑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你怎麼躲在這兒？我找你好久了！」

她上下打量我，忽然嘆了口氣：「你以前就不愛笑，現在當了檢察官，臉上更是一點笑容都沒了。」

我輕笑一聲，從侍者托盤上端起香檳，沖她舉杯：「祝你和顧淮百年好合。

第6章

」

林晚一口將酒飲盡，伸手抱住我。

「程櫻。」

她在我耳邊輕聲說，「你的苦，前十八年已經吃完了。」

「從今往后，你的日子都是甜的。」

我怔了怔，慢慢回抱住她。

香檳的氣泡在杯壁上輕輕炸開，遠處傳來賓客的歡笑聲。

顧淮站在陽光下，朝我們舉杯示意。

我用力記住此刻的感受。

或許有些人的幸福來得唾手可得，像童話般順理成章。

但沒關系。

我們這些在泥沼里掙扎半生，終于得見天光的人——

也會有屬于自己的春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