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初回神定定望着傅斯忱，眸色和心一样渐渐冷了下来。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你从黎家村带出来！强奸犯的种……果然是世界上最肮脏下贱的！黎招弟怪不得贺家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

傅斯忱话音未落，脑袋上猝不及防狠狠挨了一下，踉跄撞上树干。

半张脸都是血的黎初初立在傅斯忱刚才站着的地方，手中攥着被拍断的半截板砖不住发抖。

傅斯忱也被打蒙了，他错愕望着黎初初，热血进了眼睛里，整个右眼红彤彤一片。

谢子怀和窦羽知两人愣在浅池中，表情震惊，没想到黎初初竟然会对傅斯忱动手。

黎初初面色惨白，故作镇定将半截砖丢进水池中，声音嘶哑：“傅斯忱，我们扯平了。”

【傅斯忱，我们扯平了。】

傅斯忱脑海中闪现出模糊不清的画面……

被夕阳光霞照成昏橘色的教学楼后，身穿干净校服的女生将面红耳赤的他按在墙上，冲他笑：“傅斯忱，我们扯平了！”

他心跳剧烈呼吸急促，鼻息间全是女生身上好闻的栀子味，攀附墙壁而生的藤本月季绽开，不及那含笑面庞艳丽撩人。

傅斯忱按住心口，晃了晃脑袋，不等看清那女生，悸动随画面一同消失的干干净净。

“斯忱哥你没事吧？”窦羽知询问。

回过神来的傅斯忱一摸脑袋满手血，爆了句粗口，抬头朝黎初初看去。

“斯忱哥！”窦羽知立刻上前抱住傅斯忱，怕他动手。

谢子怀也冲上前拉住黎初初的胳膊把人往身后一扯，护住。

泡过水的羽绒服如铁铅般挂在身上，黎初初身体又虚弱，刚才一击用尽了她全部力气，眼下让谢子怀这么一扯向后退了好几步，双肩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扣住，才勉强稳住身形避免再次摔倒。

她回头，道谢的话卡在嗓子眼，唇瓣嗫喏着没发出声来。

同样半张脸是血的傅斯忱一愣，不情不愿按辈分喊人：“贺叔。”

扶住黎初初的人不过刚刚三十岁的年纪，眉头紧皱，戴着副金丝眼镜，五官立体深刻，黑色大衣下是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身材修长挺拔。

明明只比傅斯忱大四岁，可周身内敛又沉稳的气场逼人，区别于傅斯忱的年轻气盛，尽是成熟男性的威势。

不难看出……来人和黎初初眉眼有些相似。

贺睢沉看着黎初初头上的伤，薄唇紧抿，单手利落扯开领带绕在掌心，按住黎初初不断冒血的额头，幽邃深眸扫过傅斯忱，搂着黎初初转身，冷声道：“去医院！”

助理连忙小跑打开车门。

眼看贺睢沉按住黎初初的伤口把人塞进车里，傅斯忱追了两步：“贺叔！”

一条长腿迈上车的贺睢沉抬眸，金丝眼镜后漠然的视线让人不寒而栗。

·

黎初初和傅斯忱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急诊，分开处理伤口。

戴好橡胶手套准备清创的护士，见黎初初湿漉漉的白色围巾和白色羽绒服上都是血，道：“先把围巾和湿外套脱了吧！”

黎初初怔了怔，礼貌询问：“影响清理伤口吗？”

“不影响清理伤口，可你穿着湿外套和围巾不难受吗？”护士将清创小车拉到跟前，“脱了吧！”

黎初初皱眉拽了拽围巾遮住口鼻，闷声说：“如果不影响处理伤口，我这样就好。”

双手抄兜立在急诊清创室内的贺睢沉皱眉瞧着黎初初，温和醇厚的嗓音中带着不容置否：“把围巾和外套脱了。”

黎初初沉默了片刻，依言慢吞吞拉开羽绒服拉链，摘围巾……

在小护士伸手拉帘子时，包扎好的傅斯忱和窦羽知一同从对面出来。

只是短暂的一秒，傅斯忱还是看到黎初初下颚和颈脖上骇人的淤青。

他推那一下，能让黎初初伤这么重？

视线被浅蓝色帘子隔绝，傅斯忱回神望向贺睢沉笔挺修长的背影，心中莫名畏惧。

想到贺睢沉和黎初初的关系，再想到刚才贺睢沉带着黎初初上车时的眼神，傅斯忱知道……今天的事得给贺睢沉一个交代。

虽然贺睢沉只是京都贺家的养子，但现在已是贺氏明面上的掌权人，傅氏的许多项目还要仰仗贺氏。

他低声唤人：“贺叔……”

闻声，贺睢沉慢条斯理转过身来。

医院明亮的光线映着贺睢沉线条硬朗的英俊面容，一米八六的高大身影站在那里，举手投足都透着属于上位者的高深莫测，不说话都极有压迫感。

傅斯忱皱眉解释：“我没想到她会撞上造景。”

贺睢沉一双眼深不见底：“16岁生日进医院是为了护着初初，26岁生日进医院是为了别人和初初互殴？”

话中的别人窦羽知浑身一僵。

傅斯忱紧紧攥着窦羽知的手，把人往身后拽，表明了自己护着窦羽知的姿态：“是我的错，和其他人无关。”

刚才来的路上窦羽知已经和他解释过了，黎初初的确没说别的。

“这么多年，我帮扶傅氏的原因，看来你的父母没有告诉你。”贺睢沉目光不动声色扫过窦羽知，居高临下睨向低头认错的傅斯忱，摘下眼镜擦拭，“谁借你的胆子动她？”

傅斯忱满心屈辱地咬住后槽牙。

见帮黎初初和傅斯忱买了干净衣服鞋子的谢子怀回来，贺睢沉便没再多说，只将眼镜重新带好。

窦羽知心底很杵面容冷淡的贺睢沉，不敢久留，同谢子怀和傅斯忱说：“我要赶飞机得先走，你们帮我和黎学姐说一声。”

“我先送你。”傅斯忱不舍地握紧窦羽知的手。

“你也回去吧。”贺睢沉见谢子怀表情犹豫不愿走，又道，“别让你姐担心，初初这里有我。”

谢子怀想到怀孕的姐姐这才点头，将购物袋交给贺睢沉的助理。

黎初初伤口缝了六针，和傅斯忱一样今晚必须留院观察。

她换了病号服从单人病房洗手间出来时，贺睢沉还没走，脱了西装靠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许是病房内暖气温度太高，他单手解开灰色衬衫纽扣，袖子随意挽高几番露出小臂，棱骨分明的手腕上是枚深咖色真皮腕表。

黎光瞥见头上缠着纱布的黎初初出来，贺睢沉对电话那头说了句“下星期一回去”就挂了电话。

他幽深视线落在黎初初下颚青紫伤痕上：“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