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的看着那封信。

每一个字都仿若刀剑，狠狠扎进我的眼中。

更痛的，是落在那四四方方的印章上。

翰林院。

我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些朝臣的指责。

“皇后身为大将军之女，不为国为民，却只想汲汲营取，究竟是何居心！”

“皇后此等野心勃勃，还望陛下废后另立，以免社稷动荡。”

手指微蜷，这些指责我最凶的人，在我爹爹死后，无一不想着瓜分军权。

每一家，也都有人在后宫兴风作浪。

可自始至终，我想护的，都只有将军府与那一老一少。

我提着心看向顾凌隐。

这个自及笄起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会如何选？

殿外的光照不到顾凌隐身上，我竟也看不清顾凌隐那双低垂里究竟是何情绪。

在漫长的沉寂中，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许久，顾凌隐抬手，将那份密信拨到了一边。

我重重舒了口气。

只是转瞬，我听见顾凌隐的低声自语。

“将军府仍在，只除掉蒋觅玥，怎么够？”

这句话，仿佛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掌，将我的心脏捏的死紧，几欲呼吸不得。

我看向顾凌隐，却见他微微抬眼，眼底尽是泠然凉薄。

心慌与心痛齐齐袭来，撞击在我心间，连带着声音都嘶哑。

“顾凌隐，是将军府死的人不够，还是你看不见他们的忠君爱国？你怎能……”

可我凄然的话语，却半点都透不进眼前这位九五之尊的耳里。

顾凌隐只是漠然起身，抬步朝外走去。

我茫茫然跟上，却只觉得这座生活了七年的皇宫，处处都透着寒意。

待顾凌隐停下脚步，我看着眼前的崇和殿，却是一怔。

往日回忆重重冲击的我的脑海。

我刚登上后位时，本该住在坤宁宫，可顾凌隐却破例将这座离养心殿不过半刻钟路程的崇和殿拨给自己。

他说：“玥玥，无论何时你想见朕，只管往养心殿去。”

那时朝野上下皆是反对之声，听说顾凌隐的案头，尽是弹劾我不遵祖制的奏折。

可顾凌隐只是在某日上朝时，淡淡一句——

“朕心悦皇后，若诸位再妄加非议，莫怪朕手下不留情！”

自那之后，京中还多了不少以我和顾凌隐为原型的话本子。

人人都说帝后恩爱和谐，天作之合。

可我心里发涩，因为无人知晓，这份恩爱，只持续了一年。

我按下情绪，却仍有一股哀戚萦绕心头。

我为了保护将军府失了顾凌隐的心，可最后，却好像……什么都没保住。

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就在我出神时，顾凌隐依旧走进了崇和殿。

他淡声朝随身太监道：“江信，莫要任何人来打扰朕。”

“是，陛下。”

随后，他踏入殿内，直直去了内室，竟是就这么和衣躺在了我床上。

我一愣。

自从爹爹战死我独揽军权后，顾凌隐除开每月十五，就再也不会与我同塌而眠。

今天这是？

我默默站在床边，看着顾凌隐不一会就平稳的呼吸，心尖蓦的一疼。

这些年，大顾内忧外患，我只顾着盯着边疆，却也忘了问顾凌隐一句：你累不累？

我突然想起出嫁入宫那日，祖母问我：“玥玥，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可想好了？”

当时我反握紧祖母的手，言辞恳切。

“祖母，我心悦陛下，嫁给他，我没有半分不愿。”

“我会为他肃清后宫，也不会忘记肩上将军府的责任。”

那一日上花轿前，我的最后一眼，是站在门口满眼担忧的祖母。

时光缓缓流淌至今，我才明白，祖母眼中那份担忧从何而来，又包含了多少无奈与挂记。

我闭了闭眼，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敲击。

我蹲下身，虚虚按住顾凌隐的手背，眼眶发烫。

“陛下，你说可不可笑，哪怕此刻，我也不后悔嫁给你。”

“你别动将军府好不好？”

“它是我一直在守护的东西，是我从生下来就无法割舍的，真正属于我的……家啊。”

无声的寂静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直至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打碎这份宁静。

“陛下，边关急报。”

“娘娘率十万大军过境，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