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的时候，舞会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正在招呼佣人清理大厅的莱特夫人见到二人，热情地迎了上去。“小祁，你跟这位小姐认识？”莱特夫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二人。“是，”祁衍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跟您介绍。”莱特夫人笑着，握住祁衍的手，她眼尖地看到林鸢婉手上戴着的戒指，心里了然了许多，“你终于找到那个属于你的女孩了，我真替你高兴，祁。”她的声音不大，像是贴着祁衍耳边说着悄悄话，站在后面的林鸢婉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祁衍也温和地笑着，没开口说话，也没否认。莱特夫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圣诞礼帽拿了出来，亲自给林鸢婉和祁衍戴了上去。看着一脸正经地祁衍，穿这一身精英似的衣服，头上却戴了一个圣诞老人的同款帽子，看起来十分滑稽，林鸢婉没忍住，只得捂着嘴偷笑。莱特夫人脸上也带着笑，“我们一起拍个合影，纪念一下吧。”话语间便招呼着祁衍和林鸢婉一起，她坐在大厅壁炉的正前方，祁衍和林鸢婉一左一右地弯腰站在她旁边，看起来十分般配。快门声响起，一张洋溢着浓浓的圣诞气氛的画面被定格下来。从瑞士出差回来已是一周后。赶上周六周日，林鸢婉窝在家里追剧，突然收到了祁衍身边的特助陆商送来的一份文件。原来是结婚协议。“麻烦林小姐尽快签好。”陆商站在门口，“我会在明天下午过来取。”林鸢婉懵懵地点了点头。她开始翻看手里的结婚协议，里面把两个人的利益分得一清二楚，这看起来不像是结婚协议，更像一份合作共赢的合同。她没再多想，直直地翻到最后一页，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这个，我就彻底自由了吧？”楚瑗慵懒地坐在祁衍办公室的沙发上，这一次她没有带上自己心爱的宠物雪宝，看起来神情有些蔫蔫的。“嗯。”祁衍没有抬头，只是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处理公务。就在楚瑗准备签下合同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的备注后，楚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起身走出办公室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喂？”“老板，林小姐已经签好了结婚协议。”是陆商发来的信息，祁衍的面色有些许松动，他盯着陆商发的信息看了良久，才继续回身工作。楚瑗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摆着一副臭脸，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快步走了回来，看起来怨气深重。“我不签了。”女人清脆的声音落在办公室里。“我不退圈了，以后的工作我会好好做的。”“公司不是由着你胡来的。”祁衍一脸淡定，抬眼看向楚瑗，“出什么事了？”“我爸又来找我要钱了。”楚瑗抬手抚了抚额头，十分烦恼，“你知道他这个人多无赖，我也没办法。”“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他从此不再出现。”祁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拿起椅子上搭着的西服外套。“他毕竟养了我那么多年……”楚瑗不认可他的想法，她拧着眉，面露纠结。“你太优柔寡断了。”祁衍没想再多说什么，只是作出了一句评价后就离开了办公室。留在原地的楚瑗闭着眼，只觉得心如死灰，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真的自由？“这里变了好多啊。”林鸢婉看着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这里以前是居住区，但是现在已经被改成了繁华的商业街道，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是啊，我也好久没来这里看过了。”周隽神色淡淡，眼底里夹杂着忧伤。“记得小时候我总是缠着你让你推着我荡秋千。”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回忆，林鸢婉没由得笑了起来，为了出门视察，她今日将头发全都简单地挽在后面，戴了一顶黑色的贝雷帽，穿着一身黑白色的千鸟格套装，简约大方的气质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周隽也跟着笑了一下，他似乎最近又瘦了，不管怎么看，脸色总带着虚虚的惨白。林鸢婉还想开口说什么，身边经过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停在她与周隽二人身边。随着车窗慢慢摇下来，祁衍那张英挺的脸露了出来，他眉宇阴沉着，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大好，但他的脸上还是带着最基础的礼貌，“我有事找你。”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鸢婉看，完全忽视了她身后的周隽。“可是我……”林鸢婉回过头看向周隽，犹豫不决，她今天答应过周隽要陪他散心的，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祁衍看着二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绷紧了下颌线，隐隐地躁动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抓上车绑起来。“没事儿，我一个人可以的。”周隽意识到林鸢婉的犹豫，出声安慰她，叫她不要多心。“那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信息。”林鸢婉有些不放心地拉开了车门，不舍的跟周隽告别。林鸢婉坐在车里扭头看了好几次周隽，直到确定他乖乖地离开了才彻底放心。“你刚才说有事找我，”林鸢婉这才歪头看向身边的祁衍，“什么事？”其实没什么事，祁衍顺路经过这里，没想到看见林鸢婉言笑晏晏地跟周隽待在一起，就下意识地让司机停了车。“宋行晔跟我说，你把他拉黑了，”祁衍想了会儿才找到话说，他阴沉的脸色减缓了许多，“为了一个周隽，至于吗？”听完祁衍的话，林鸢婉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话怎么会从祁衍的口中说出来，她正要开口反驳，突然反应过来，祁衍这是知道宋行晔干的事了？“他都告诉你了，包括他做的事？”林鸢婉没再看他，而是倚着车窗看向外面。“没有。”祁衍挑了一下眉，看向身边有些不想多说的人，“所以，你要告诉我吗？”“不，”祁衍的话音刚落林鸢婉就明确地拒绝了他，“你没必要知道这件事，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再跟宋行晔来往就好了。”“我跟他的关系应该不会影响到你的公司吧？”祁衍微微点了点头，一手撑着太阳穴斜斜地靠在车窗旁，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思考着。其实宋行晔做的事，他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他因为公司合作的事情给宋行晔打过去了电话，要求他更改合同上的某些条款，电话一接起便传来嘈杂的声音。“你在酒吧？”祁衍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是啊，有什么公事明天再说吧，祁总，”宋行晔漫不经心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沿，嘴角勾着笑，欣赏着被人抬到沙发上的人，是昏迷了的周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称心的人，还请祁总发发善心，明天我一定把你交代的都改好。”祁衍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当然，不过我今晚还是要先抱得美人归了，”宋行晔拿起烟抽了一口，慵懒地吐出一个烟圈，“好像叫周倦还是什么，没听清……不过长得特别漂亮。”听到周隽这两个字的祁衍明显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宋行晔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知道。祁衍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是吗，那祝你玩得开心了。”宋行晔不明白祁衍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只是美色当头他也没往深想下去，应了几声后便匆匆地结束了电话。“后天跟我回家，”两人不知沉默了多久，祁衍才又开口，“我妈想见你。”“可以换个时间吗？”林鸢婉想了想，“我那天要去谈一个很重要的合同。”“不可以。”祁衍抬了抬眼皮，想也没想地拒绝了她。林鸢婉沉默了，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如何告诉合作的对方公司更改时间，而祁衍却当她是生气了才一言不发。“不要在我面前耍小性子，我没时间陪你浪费。”祁衍冷冷地开口，语气十分残忍。而莫名其妙被按上了“耍性子”的林鸢婉只觉得莫名其妙。车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冰冷，坐在前面开车的司机老李也明显感觉到了，祁衍和林鸢婉两个人都沉默着，谁都不愿意先开口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祁衍突然厉声开口。“停车。”老李立刻停下了车，接着接到祁衍的眼神示意迅速下了车，车内只留下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脾气倒是见长啊。”祁衍出言冷嘲热讽，转过头，用他那张薄情的脸对着林鸢婉，嘴角还噙着不屑的笑意。“我们只是协约婚姻而已，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林鸢婉皱着眉，不懂祁衍何出此言，明明自己刚才就是在想办法妥协时间，怎么还要忍受他的冷嘲热讽？“祁衍，是你对我的偏见太深了。”林鸢婉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解释刚才的事情，就被祁衍出声打断了。“当年抛下我的人不是你吗？五年来你有想起过一次联系我吗？是我对你偏见太深，还是你把事情做的太绝了？”祁衍看起来格外愤恨，说起话来太阳穴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一旦提起当年的事情，林鸢婉都只能哑口无言，因为她的的确确伤害了祁衍，她无可否认。“下车。”“什么？”林鸢婉还沉浸在歉意里，突然听到祁衍开口。“事情告诉你了，你也没必要待下去。”仿佛方才暴怒的人不是他，祁衍又恢复成那副冷静如常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依旧刻薄无情。老李战战兢兢地回到了驾驶座，路过林鸢婉的时候，面上不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歉意。林鸢婉站在原地，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子，心情顿时变得惆怅起来。把她随意叫走，又把她莫名其妙地放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赶下车，这就是祁衍对待她的方式吗？“你真的是变了。”林鸢婉揽紧了围巾，站在原地眺望远方，像是对着空气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样喜怒无常，冷漠薄情的祁衍，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